于是在他眼里,林阙的呼吸乱了,继而俯下了身来。此刻夏谐脑海里突然想到自己在eleven喝的那一口酒,他几乎慌乱地把头偏过去,想要躲开林阙。
你别过来……别过来……
只躲到一半,下巴便被林阙捉住了,抓回去重新吻住。唇舌被撬开的时候,夏谐发现他哑掉的嗓子恢复了,但只能发出些破碎的单音节。
他还是美丽的。
这种美丽并不空洞,是含了十年的风霜雨雪。这种美也并不脆弱,所以可以在夏谐二十一岁那年,在林阙的家中复苏。
这种层层叠叠不死不灭的美丽一直使林阙沉迷。
但夏谐不知道。
他的心口延伸出长长的铁链,勉强契合在一起,牵动着全身肌肉运作着。就像蒸汽火车的轮子,前一个贴着后一个,哐当哐当往前滚。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他难以再在这声音里辨别出什么其他来自心底的跳动,只能接受到最基本的第一反应。
他的心在告诉他,他是不想接触林阙的。
于是他就顺从这声音,一直躲着,逃离着。
即使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接触林阙。
第24章04
“请你和我结婚。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那时候林阙的这句话,夏谐一直记得。以前是时不时就会在耳边回响一番,醒着响,梦里也响,后来渐渐地就不了。
听林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谐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被这种恭敬的态度吓了一跳。在记忆里,好像从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虽然内容是一点也不恭敬的,然而对方的头低着,语气像是在恳求。
等惊讶完后,他心中的那种恐惧和愤怒才后知后觉地爬上来。在二十一岁这年,夏谐身体里的锐气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以至于连一点愤激的情感也要延迟一会才能迸发出来。
林阙在他对面絮絮地说下去,递给他一张纸。
夏谐看着林阙在说话。后者语气很沉稳,但眼睛里的光点有些闪烁。
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没有吃过苦的人。他的生命里没有一点灰色的阴霾,所受过最大的烦恼也许不过是理想与家庭那些不痛不痒的冲突。
这就是富家的子弟,很有闲暇来考虑那些在“活下去”之外的东西。而且这一类阶级的人,似乎对与践踏底层人,有一种天生的才赋。
夏谐的手快把那张纸捏烂了。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过去,他好不容易才逃脱的那两次劫难,那让他吃尽苦头的劫难,又要再次回归到他身上来了。可是他已经没有气力再挣脱了。
他慢慢地,用力地把纸撕碎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用尽这最后一点力量把纸撕成难看的四份,然后撒到林阙面前:
“我没有那么……贱。”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累得气喘吁吁。他心脏砰砰跳着,想着: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于是伸手去拔针,想要尽快地逃离。
可是林阙拦住了他。笑着拦住了他。
居然是笑着的。
“夏谐,你母亲给你留了一套房,对不对?”
林阙的声音很温和,低低的,像在谈心。然而夏谐听着觉得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有些惊惧地转头看向林阙,只觉得心里有那么一把最后的火,毫无保留地燃烧了起来。
那时他不知道,这是他心里最后一把可以燃烧的火,烧完后就没有了。灵魂里是需要火的,有火才有光亮,每个人作为这火的主人,应该吝啬一点,慢慢烧,烧一辈子。可是夏谐的在短短二十几年里就全烧完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朝林阙扑了过去,伸手要打他,口中还不可置信地喊着:“……你……调查我!”那样有些凄怆的声音真不像是他能发出来的。
后来夏谐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最肮脏的土地上生活时也没有那时狼狈,因为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像个疯子。
但林阙一点也不怕这个疯子。他退也不退,反倒迎向夏谐,几下就把他制住了。
“是的,是的。夏谐,你的过去,我全知道。”
林阙还是笑着说,可是这笑真是可怕极了。
夏谐的过去,是他的软肋。不,不止是软肋,而是致命伤,谁拿捏了这一处,就完全可以摆布他。
林阙真是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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