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独自在车上呆着,安分许久的耳朵嗡嗡直叫。他不怕贺正西说狠话,贺正西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了,他多少有了些经验,但唯独受不了许嘉临的事情被拿出来评说。
他很难受,脑袋里像是有一团黑线来回地缠绕着,上下里外,揪得浑身都疼。
林彦在车座上蜷缩几分钟后,缓慢地睁开眼睛,路边陆驰还在跟贺正西说话,不知道是因为隔着车厢,还是耳朵真的出了问题,总之他什么都听不见。
周围异常地安静,连过往车辆的汽笛声都消失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个缥缈不定的声音钻进了他的大脑——
切断那些东西吧,切断了,就不会难过,就能快乐。
就现在,趁着那两个人还没回来,赶紧下决定!
决定?什么决定?怎么切断?
林彦掰着车窗慌乱地坐直身体,他迅速地看向周遭,什么人没有。一阵风从外面飘进来,上臂瞬间激起一层小疙瘩。他想找出手机给谁打个电话,比如外面的贺正西,或者陆驰。可在毫无章法的胡乱摸索中,他抖着里侧的小夹层里,翻出来一把外部已经生锈的剃须刀。
不是电动的,是里面夹不锈钢刀片的老款式。这是许嘉临的东西,走之前林彦特地装进包里的。
他哽着喉咙,哆哆嗦嗦地把剃须刀拆开,捏起薄而锋利的钢片,就着路灯的光看了几秒钟。
眼前仿佛有一瞬的恍惚,等再次聚焦视线,刀片已经在手掌上深深地划了下去,血珠迅速的从组织缝隙挤出,汇聚成两条细细的线。他怔怔地看着血液走出的纹路,有些茫然。
当尖锐的疼痛透过神经末梢传递进大脑,林彦才猛地打着颤清醒过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疯了吧,怎么办……”
他看着脚下聚起的那极小一洼鲜血,痛苦地喃喃自语。
第44章第四十四章
“简单做过清创就完全足够了,真的,相信我!”
林彦举起被裹了厚厚一层绷带的手,再次对天发誓。
“不行,那刀片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搁多久了,必须打针,而且刚才去的诊所太小,看起来不够正规。”贺正西紧抓林彦另外一只手,扭头对陆驰冷静地说:“陆哥,开车,去市医院,油钱我报销。”
陆驰啧了一阵掉转车头:“我到底该听谁的?你们俩商量好,给个准话。”
“我的!”
“我的!”
后排俩人异口同声喊道。
“刀片上没生锈,也不脏,信我,没事的。”林彦单手抽出几张湿巾,弯下腰,扯着身子去擦拭脚边干涸的血迹,闷声道:“陆驰哥,咱还是直奔火车站吧,不然浪费两张票,又得重新买,麻烦。”
“这能是麻烦的事儿吗?”贺正西激动地想站起来,脑袋被车顶棚一磕,只好重新坐回去。他按住林彦的手,接过湿巾,边擦边嘟囔:“要是破伤风了怎么办,伤了神经怎么办,真是,哥你带什么不好,带个剃须刀出来睹物思人……”
他摊开擦满血的湿巾,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我气到脑子发昏搞自残呢!”
林彦不自在地干笑两声:“怎么会呢,你自我感觉过分良好了。”
“不过那玩意随便划几下,能划这么深?”贺正西掏出一瓶水倒在血迹上,继续擦着,“这血量很大啊,刀片够厉害的,回去给你买袋红枣补一补,哥你抬抬脚,这下面还有一点儿。”
“哦。”林彦点点头,随即内疚地朝前排的陆驰说:“这车里一股子血腥味儿,得麻烦你洗车了。”他用胳膊夹着钱包,抽出一张纸币,准备找个地方悄悄塞进去。
“等等。”陆驰扭身,眼疾手快地捉住林彦的手。他把塞到一半的钱捏出来,迅速地打了两个对折,递回去,“收着,不需要。”
“我昏头了,没找准时机。”林彦抬起眼睛,咬紧嘴唇,有些无辜地看着陆驰,“还是嫌少啊?那我再给一张。”说着又拧脖子去掏钱。
陆驰:“别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
“那好吧,不跟你客气了。”林彦把钱拿到手里,舒展开,再放回钱包。
每做一个动作,他掌心的伤口都密密麻麻地泛着疼。虽然割下去的时候脑子是混沌的,但这时候已经慢慢恢复了,恐惧跟后怕布满胸腔。第二次了,林彦想,如果那回在山上也算的话,这是第二次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自我了断的倾向。
该怎么办?他有些痛苦地按了按眼角,茫然地看向车顶。
身旁的贺正西已经忙完了,等他丢完垃圾回来,陆驰启动车子,开始朝火车站赶。林彦一直仰着头发呆,夜里的灯光一束束交替打在他的脖颈上,勾勒出清晰的骨骼形状。
隐隐约约的,贺正西感觉林彦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不过他知道,这回自己把林彦惹急了,他有些担心林彦的耳朵,但不敢开口。
在说出那些话的瞬间,贺正西已经后悔了。他完全看得见,当时林彦眼睛里充斥着巨大的震惊跟失望。所以他推开车门逃走了,他不敢再面对林彦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他用刻薄尖锐的气话,狠狠地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许嘉临涉毒的事情,让林彦一直处在煎熬之中。偶尔他也会怨恨许嘉临,恨他为什么头脑发热去触碰底线。但在怨恨之外,作为一个男孩子对养父的依赖又让他感到痛苦,他恨自己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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