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的蛇首深深嵌入了巨蟒的皮肉里,满嘴的锯齿也溅满了鲜血。
陆嫁嫁拖着剑影跃起,在九婴的瞳孔泛起剑光之时便来到了高空,那一剑斩落之际,明澜上还亮起了许许多多道金色的丝线,那些线像是缠绕在钢铁上的电丝,嘶嘶作响。
这是金乌覆于剑上的力量。
剑当空落下,如断头台上闸刀天降,干脆利落。
这一次,那柄剑与金乌近相呼应,竟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剑气利芒,九婴瞳孔中原本的轻蔑之色很快变作了惊惧。
九婴松开了死咬着修蛇的利齿,仰头扭转,向着这个空中落剑斩下的白衣女子冲撞过去。
雷电劈断巨木般的爆裂声里,九婴的一首便陆嫁嫁瞬间斩断。
死灵之气鲜血般喷涌而出。
陆嫁嫁身形落下,于空中骤停,一折之后躲过另一个巨首的袭击,重新落回了修蛇的背脊上。
宁长久握着金色的缰绳的手微微颤抖,他指肚之间,已被勒出了一条深红的血线。
陆嫁嫁斩下那剑之后,伤势住!你要去哪里!”
“回来!杀了修蛇,我们的身躯还有机会相融!”
“你这样离开,总有一天,你体内的力量无处供给,你也会死掉,然后再次化作白骨的!”
“冷静一点!”
翰池真人驾驭那一首离去之时,最着急的反而是九婴原本的身躯。
翰池真人放声狂笑:“三千年前你们被人残杀如猪狗,三千年后亦不足为谋,我今日终于明白,要想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真正顶尖的存在,你自称神明,但与真正的神相比又何异于蝼蚁?!”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杀了他们,然后赶紧回来!”
“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另一副这样强大的身躯了!”
对于其余几首的恳求与威胁,翰池真人置若罔闻。
先前一个早已在心中积蓄多年的念头冲上脑海,让他激动得颤抖不止,他终于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九婴早晚会死,但如今摆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条通往永生的道路啊!
宁长久带着陆嫁嫁遁逃的身影被很快追上。
天地笼罩在一片绛红之中。
陆嫁嫁侧目望去,瞳孔便被不那么热烈的夕阳彻底占据了。
他们的衣裳比夕阳更红。
而身后,陆嫁嫁眼睁睁地看着翰池真人驾驭的九婴之首压了过来。
她闭上眼,声音低而决绝:“放我下来吧……你自己跑,你可以跑掉的……”
宁长久紧紧抱着她,毫无松手的迹象:“别说话。”
九婴迫近,他们遁逃的身影笼罩在了巨大的蛇影里。
宁长久的身法再怎么样敏捷,也不可能一直遁逃下去。
而他的隐息术和镜中水月之术只能庇护自己,因为他要带着陆嫁嫁逃命的缘故,这些原本压箱底的手段,此刻都派补上什么用场。
这一点陆嫁嫁和宁长久都清楚。
“放我下去!我是你师父,这是师命,你胆敢违抗?!”陆嫁嫁话语冰冷而严厉,她强忍着泪水,模糊的瞳光里,九婴不断逼近,她原本梦幻般的愿望,变成了宁长久可以活活活下去就好。
忽然啪得一声脆响,陆嫁嫁低吟了一声,随后身后腴软之处传来了火辣的痛意。
她此刻浑身都是撕裂般的疼痛,这抹痛意本不该明显的,却令她心中剧颤,耳垂一下子红艳欲滴。
他……他怎么敢……陆嫁嫁绞紧了手指。
宁长久收回了手,同样严厉道:“我说了,不要说话!”
这一刻仿佛师徒的角色倒转,陆嫁嫁端着的师尊架子被这一巴掌打散,她双手扣着他的脖颈,竟真被他的威严压了下来,没有去质问他以下犯上的行为,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九婴已至身后。
宁长久闭上了眼,心中忽然狂吼着:“剑经!你想看着我死吗?”
剑经当然能察觉到宁长久的变化,它深深地觉得自己寄生错了人,觉得哪怕跟着那个名为严舟的老头子,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跟着这个少年才几个时辰啊,就要与他陪葬了?
剑经之灵对于自己的遇人不淑叫苦不迭,它无奈道:“我也杀不死这个怪物的啊……”
宁长久道:“杀不死也得试试!借我一剑!”
剑经之灵无奈点头。
他双目再次睁开之时,涣散的瞳孔里又有金光燃起。
九婴的巨首重重砸下。
宁长久猛然回头。
他一手扶着陆嫁嫁的大腿,一手持着剑,身子微蹲之后似弹簧般跃起,一剑直斩翰池真人。
哪怕翰池真人此刻处于绝对的优势,他对于这必杀之剑也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而他也早已料到,宁长久会做这殊死一搏。
被料敌先机之后,这恐怖无比的一剑便大打折扣了。
宁长久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生机的光,他如常一样,似天狗食月般,用剑锋去填补这点生机的光。
但那个原本的光点却错开了。
宁长久黑暗的剑再次落入了黑暗里。
黑暗与黑暗本无区别。
这一剑便是落在空处了。
剑经原本想彻底夺走宁长久的意识,但陆嫁嫁忽然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同时她生出手指连点了宁长久数个穴位,将他涣散的意识拉回来了一些。
宁长久体内,此刻不知是乌鸦还是金乌的生物嘶鸣了一声,这一鸣似蜈蚣听到雄鸡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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