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殷一贯多疑,奇怪之余,不由得问道:“外头是怎么传的?”
傅太后就把自己听到的话略说了一回,最后道:“已是有这许多宫人,你年纪也不大了,这一向身体也不好,我做亲娘的,难道会害你?原就想叫你好生将养,本就生病,哪有那许多血气能够耗费?”
周弘殷道:“朕并无半点纳娶之意,不知外头谁人乱传的。”
草草应了几句,又承诺一回,复才把傅太后送了出去。
人一走,他的脸色就变了。
做皇帝的,自然想得比平常人多。
外头为什么忽然传出这样的话,没头没尾不说,便似平地起雷一般。
有闲话并不奇怪,可这闲话居然是太后先知道,而不是自己先知道,还是关乎天家内帷事,叫他不能不警惕起来。
周弘殷从未打算过纳权臣女儿进宫,一来担心有外戚弄权,二来他年纪大了,事情也多,实在不耐烦同小姑娘多说闲话,况且比起相貌,那些个权贵人家的女儿还未必有宫人生得好。
最要紧的是,他从来都不是贪图女色之人。
想了一圈,周弘殷却是怀疑起儿子来。
自己传出这样难听的名声,最后得好处的,不用想就是太子周承佑。
天家无父子,自从周弘殷屡经重病之后,再对上太子,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前一阵子他有所转好,甫一醒来,就发现朝中许多要紧事项被儿子先抓了主意,那主意还与自己的想法截然相悖,登时勃然大怒,才能多喘几口气,就把不少东西拨乱反正,又叫儿子好生回自己属宫闭门思过,认真向学,莫要整日胡来,把朝政搅得一团乱。
只是表面看起来朝堂终于回归正轨,可周弘殷清醒之后,又吃星南大和尚的药,日渐精力充足,慢慢接回手,却是发现自己病时这一段,中书也好、京城也罢,已是有许多地方都安插上了太子的人,甚至有不少原本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也纷纷将效忠的对象里添了“周承佑”三个大字。
虽然太子乃是储君,天生就要接自己的位子,下头人为其效力实为天经地义,可周弘殷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几乎寝食难安:他还有多年好活!这儿子的动作也急得太过难看了罢!
因心中许多不满,周弘殷索性寻了几个错处,叫儿子老实待在属宫当中闭门思过,无事不要外出,另又每日认真跟着星南大和尚吐纳呼吸、打坐练气,又一日三回吃丸药。
只是儿子可以放在一边叫他好生凉快去,同儿子有所往来的人,却不能这般一样对待。
纵然看到中书送往江南西路的诏书中盖了太子监国的大印,也知道郭家这一门,尤其郭保吉同郭骏,必定同自己儿子有所勾结,可事情到了头上,依旧不能不任用。
周弘殷憋着十分的不满,拖了两日,晓得再拖不下去,又听得翔庆府中次第有消息送回来,一日急过一日,只好叫来翰林学士吩咐诏免郭保吉江南西路监司一职,又任其为平西大将军,接管翔庆府军务,即日上任,着宣州知州杨其诞接手一应事务。
再给郭保吉之子郭安南加官,转职学士院中任差,另赐其次子郭向北入国子学资格。
诏书发得出去,周弘殷才松了口气。
沈轻云的事情叫他更生了几分警觉之心。
从前大魏也不少被掳的臣子,泰半都叛国了,今次沈轻云深陷敌境,还能立下如此功劳,除却他本人品行的缘故,最要紧也有一点,就是他只一个女儿,那女儿已在宣州,如果不设法立功。
由此推想,郭保吉只有两个儿子,他自家去了翔庆,剩得子嗣在京中,一个升官,一个进学,都深得天家照应,做爹的难道还敢不认真效力?
当真有了什么问题,妻、子俱在京中,想要拿捏,也更为容易。
***
郭保吉虽不知道京中什么时候才能来消息,心中却早已有了底。
他脑子里全数挂着翔庆的事情,日日都在舆图上列兵排阵,又推演军情,又计算兵力,短短几天功夫,就已经设计出七八套反客为主的方案。
上头人心不在焉,从原来时时都在忙圩田堤坝事,转为日日都在宣州城中,难得才跑一次小公厅,下头的人自然都看得见,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在意。
郭保吉在小公厅本来就是个摆看的存在,他被裴继安请出去走访各处衙门,又巡视堤坝、圩田,除了为了给他露脸的机会,最要紧是不要叫他太多空闲,时时想着做出点事情来,此时他将注意力转开不去多管,一应进度不慢反快。
等到进得七月,京城再度来人,换了一个宣旨的黄门,这一回却没有给郭保吉抗命的机会,旨意里用词十分郑重,乃至护送的侍从与兵丁都送了过来。
郭保吉领命之余,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不免生出几分微妙之心来。
他外出征战多年,头一回接到这样奇怪的旨意,还未上阵,便给自己妻儿封赏,由不得他不去多想。
然而这种时候,再想也没有什么用,他起身接了旨,又细细看了一遍,见得要把圩田、堤坝事交接给杨其诞,倒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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