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还是屏风,蝙蝠还是蝙蝠,仙鹤还是仙鹤,不管他看多少遍,都和他最初看到的一样,就连那只划过一道黑线的蝙蝠,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孙庸被这么一折腾,也就坐在椅子上懒得动了,时间久了,身体也不动了,眼珠子也不转了,不过这脑子却异常的活跃,他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那个他从来都没有回去过天枢门,想到了他学到的武功,也想到了师兄翁锐的武功,心里亮堂了,但眼前却模糊了,但就在这模糊中,他却真真地感到那幅画又动了起来。
孙庸没有打断自己的思绪,画面的动静也没有消失,他依然在走他的神,乱七八糟的事情依然不断的在涌向他的脑海之中,但他却有一丝丝的注意力在留意着屏风,他感觉到画面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竹林飘摇,松涛翻滚,五只蝙蝠居高临下围攻两只仙鹤,有的攻击,有的瞭阵,还有一只暗中埋伏,伺机出击,二两只仙鹤泰然自若,守中带攻,配合模切,似乎连那只暗中埋伏的蝙蝠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种情形,风声中夹杂杀伐之音,使这幅图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杀阵。
孙庸终于明白了这副五蝠双鹤松竹图的用意,看似简单的一副福寿屏风,里面却隐含着极为厉害的杀伐攻守之意,有了这层理解,孙庸不在是恍惚间才能看到,在他眼前,这已经不是一副静止的画,而是对精妙武功的动态阐释。
在孙庸眼里,这里面已经不是蝙蝠和仙鹤,他们已经成为活生生的人,他感到自己也在图中,只不过一会在蝙蝠的阵营里,一会在仙鹤的阵营里,东突西杀,躲过一次次险中又险的攻击,发出一招招玄中又玄的妙招,甚至他感到连那平静的湖面、飘动的竹林和松林也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置身此地,需要调动全身的灵力和威能才能存活下来,才能取胜。尽管他未曾动过分毫,但却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后背已经湿透。
“吁……”孙庸长吁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天工山上一块小小的屏风竟有如此之力,难怪它能被称为道门三圣之一。
经历了一番画中搏杀之后,孙庸突然对自己的剑法武功有了一些新的理解,这是他从来未有过的感觉,兴奋之余,执剑飘身室外,瞬间一片啸声剑影就将他包围,数十招之后,他收剑大笑,快意无比,但当他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时,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在随后的几天里,他没事就坐在屏风前看蝙蝠和仙鹤打架,打着打着自己也会跟进去,有所悟之后又会到外面舞剑尝试,几乎不分昼夜,因为他觉得在晚上的灯影下,看到的情形又有不同。
十六七岁毕竟还是个孩子,孙庸每天同样的生活没多久他就有点厌了,因为他发现他能从屏风里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是无论他怎么做这幅画也不会再动了,所以他又动起了其他心思。
由于有了这副屏风,孙庸几乎认为天工老人这个老木匠在整个天工山上都藏有这样的机关,一阁一屋,一器一物,甚至一草一木,与其到处乱跑,不如就在这“秀成阁”里慢慢研究,或许还有其他的妙处。
桌子、椅子、架子等等这些家具他都见过,但做的如此精美的他以前确实是没见过,这些东西厚重、平实、秀美、舒服,但怎么看他也就是个物件,决计没有什么机关寓意。
孩子毕竟是孩子,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又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他在这些东西上看不出什么武功的门道,但他却对这些精妙的东西是怎么做的来了兴趣,不暗木工手艺的孙庸对拆这种精致到极点榫卯结构的物件束手无策,但他却采取了最为粗暴的办法,那就是把他毁掉,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被拆掉的东西再次显示了它的神奇,如何宏观布局显示其气度,如何精细处理让其严丝合缝,如何巧设机关让其锁死永固,如何抹平外迹让其浑然一体,孙庸不懂怎么做,正好却可以让他不拘泥于制作技巧而取其自然之理,这让他又变得兴奋起来,拆完了一个再拆一个,并乐此不疲。
在他拆了几个椅子桌子之后,这些小件的东西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开始到处寻找更大的东西,看来看去,他终于发现了原来“秀成阁”这座房屋才是他最值得研究的一个物件。
“秀成阁”是一座标准传统砖木结构建筑,充分体现了公输班所流传下来的建筑技巧特色。说是砖木结构,其实是以木为主,以砖为辅,用砖为的是隔断和保暖之用,就算是去掉所有的砖墙,整个架构屋顶也是结实稳固,真正可以做到墙倒屋不塌的境界。
但现在孙庸他所关心的不是这座屋子结实不结实,他关心的是建造屋子的这么多构件的榫卯是怎么做的,他们又是怎么套起来的,才能如此的结实牢固,又如此的精致好看。
一丈五尺的屋檐对孙庸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窜上窜下数次换了不同的地方之后,他还是不能看清他所要的,情急之下他又犯起了前面拆桌椅的混劲,飞身一掌,硬生生地将人家好好的一只屋角给打了下来。
这种暴力拆房的动静小不了,不一会便聚集了不少人,见此情景,很多天工门的门人已经气愤不已,而孙庸却旁若无人地研究着被他震下来的那只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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