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正月,癸巳,万国来朝。
皇帝李世民于玄武门外设宴,宴三品已上及州牧、蛮夷酋长,李恪以皇子之尊,扬州大都督、右骁卫大将军,自也在此列。
玄武门外,宴设百席,李恪坐于上首次席,而与他同席的则是他的嫡亲胞弟,梁王李愔。
如今的李愔已年满十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跟在李恪屁股后面,寻着玩乐的孩童,已有几分温文儒雅,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这魏玄成倒是有趣地紧,起‘七德舞’时他便低头闭目,宛如老僧入定,起‘九功舞’时便双眼瞪如铜铃,聚精会神,就差把抑武倡文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李恪看着文臣席列,坐在他们对面的魏征,低声对身旁的李愔道。
贞观六年末,原侍中王珪因泄禁中语被李世民所斥,贬为同州刺史,而秘书监魏征便得继其职,出任侍中,成为了门下省首官,也位列宰辅,故而席位靠前。
魏征乃是文臣,一向主张止武备,倡文教,而“七德舞”便是旧之“秦王破阵乐”,演的便是李世民沙场征战之事,魏征自然闻之不喜,反倒是主文的‘九功舞’更合他的口味。
李愔闻言,也低声笑道:“魏玄成好歹也曾助过阿兄,阿兄怎的还埋怨他了?”
李恪问道:“他何时助过我?他不向父皇参我,我便是谢天谢地了。”
李愔玩笑道:“阿兄好大的忘性,那日汉王联姻之事,若非魏玄成拔刀相助,在采荇堂‘生擒’了李元昌,那事只怕还麻烦地很。”
那日魏征在采荇堂抓了李元昌现行之事虽是受李恪利用,非其本意,但着实也是帮了李恪一把,故而李愔这么讲倒也不差。
李恪和李愔乃同胞兄弟,关系极近,不同于其他皇子,李恪用手肘轻轻抵了抵李愔,笑道:“那依你之言,我还需谢过魏玄成了?”
李愔抬头看了看魏征一脸肃穆的模样,低声玩笑道:“以阿兄同魏玄成的关系,你若是依此事去谢他,他恐怕非但不会领情,反倒要参你一本。”
众位年纪稍长些的皇子中,李承乾文武未分,而李泰、李佑等人尚文,唯李恪尚武,而魏征却又主倡废武兴文,故而在魏征看来,李恪与李绩还有尉迟敬德那帮武臣是一伙的,对李恪的态度自然也算不上亲善,李恪对他也是能避则避,不愿与他多打交道。
可世事就是如此巧合,不是李恪想避就能避地开的,甚至还非人力所为。
就在李恪和李愔正在玩笑之时,玄武门外的天色竟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宛若傍晚将近。
不过昏暗的天色并未持续太久,不过片刻,天色便又复明,可当天色明亮之后,李恪再抬头望去时,却发现原本刺目的太阳之上,竟有一道白光穿透而过,从正中横穿整个太阳。
白虹贯日!
李恪看着眼前中景象,脑海中猛然窜出了四个字。
而就在李恪看到这一场景之时,宴中的众人也都看在了眼中,顿时整个大宴都热闹了起来。
“白虹贯日!竟是白虹贯日!”
于唐人而言,白虹贯日乃大凶之兆,主江山不稳,九州生乱,大宴之上的众人见状,齐齐高呼了出来,满是吵嚷之声。
李恪听着身旁的吵嚷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所谓白虹贯日不过是一种巧合之下的天象而已,算不得什么吉凶之兆,只不过这些话同他们,自然是讲不通的。
甚至就连李恪身旁坐着的李愔也对李恪小声道:“白虹贯日乃是凶兆,近日怕不是有祸事将生。”
唐人一向信奉天数,尤其是白虹贯日这般极其罕见的天象。
战国策有载:“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古之凡有异象,必预大事,而白虹贯日之说,正主帝王灾祸,大宴之上的众人岂有不惊慌的。
“启禀陛下,白虹贯日乃数异象,或是上天示警,臣以为此事万不可轻怠,当速传太卜署核查此事。”白虹贯日天象初现,太常寺卿萧琇便当即出席,对坐于上位的李世民拜道。
所谓太卜署,乃太常寺僚属,掌卜筮之法,辨其象数,以定吉凶之事,今日天相有异,或主大凶,萧琇欲传太卜署官员至此,卜定吉凶,自也是应有之义。
可萧琇的话入李世民之耳,李世民想了想,却微微皱了皱眉。太卜署虽好,但李世民对他们却颇有些顾虑。
太卜署在百官列,依例属太常寺所辖,当属外臣,既是外臣,便难免与同朝僚属利益攸关,所言未必切实,这些天相之事,李世民却不愿外臣多加置言。
李世民想了想,却突然想起了一人,此人或可一用。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萧琇退下,转而对席间的吏部侍郎韦挺问道:“韦卿可还记得昔年杜淹对朕提及的蜀地高人?”
早年杜淹、韦挺、王珪三人俱为隐太子李建成臣属,后杜淹因庆州刺史杨文干谋反案,而被太上皇李渊流放与蜀地巂州,并在蜀地结识了袁天罡,待李世民登基后,杜淹被诏回京为官之时,便曾向李世民提及袁天罡相星断面之才,李世民记忆犹新。
韦挺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可是蜀地术人袁天罡?”
李世民道:“不错,正是此人,此人现可在京中?”
韦挺回道:“袁天罡乃玄都观栖云真人高徒,日前栖云真人还曾奉陛下之命做道,携门下众人为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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