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芝龙是个不太容易被挫败的人。他很努力地练习官话,结交官员,无济于事。他无法融入。曾芝龙坐在灯火下面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一眼看到悬挂的着的长剑。
有一个官员问他腰间配着的是什么,长针?他回答说泰西剑。那个官员笑一声:哦。
曾芝龙记得那个官员的笑容。
新奇,以及,不屑。蛮夷的玩意儿,撮尔小国,知道什么叫兵器么。
曾芝龙在烛火下拔出自己的剑。这把剑细窄而长,有非常华丽的护手,仿佛一条妖冶的毒蛇缠绕在手上。这总是让人第一眼觉得它华而不实。实际上这种剑非常地沉,细长是为了刺击,几乎能穿透所有铠甲。不光可以刺,也可以劈,充分地利用重心,砍骨削肉,所向披靡。
他恐怕也是被划到“蛮夷”里去了。他不被看作是晏人,是“非我族类”。
曾芝龙握着自己这把被人轻蔑的剑,面沉如水。
摄政王在紫禁城发作一通,着实吓着皇帝陛下。皇帝似乎特别容易受惊,一受惊就吃不下睡不好。曾森跟着他,脸色就没那么难看。这几日父亲没进宫,曾森官话被迫进步,非常严肃地守护着皇帝陛下,他认为这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职责。皇帝半夜吓醒,看到同睡的曾森四仰八叉的,心里便安慰。吃饭时有曾森这种胃口好的陪着,皇帝看着也开怀,能多用一些。
皇帝吃东西很简单,但曾森也发现一些特别的。比如,葱丝卷大饼。葱丝切得整整齐齐,卷在薄面饼中,小心翼翼沾上豆瓣酱,举行仪式一样咔嚓一啃。根据曾森的观察,重点在最后一步,啃的时候,必须十分豪迈。
曾森没什么异议,跟着皇帝一起举行这个啃饼的庄严仪式。富太监立在旁边,看见俩孩子啃个面饼卷葱丝啃得张牙舞爪,想笑又必须忍着。
空闲时皇帝问了张司印如何。富太监平静回答,还好,殿下没使劲,只是有些骨裂,得休养一阵子。
皇帝点点头,让富太监兼着司印,掌管帝国玉玺大宝。
富太监心下却颤抖。他没见过单手能把人捏成那个样子的。大本堂墙上现在还一处大坑,摄政王生用拳给砸出来的,墙皮全掉,露出砖胎。富太监下意识活动活动脖子,决定把自己的原则贯彻到底,继续小心翼翼,踏踏实实地……生存。
这几天没见到摄政王,听说在家养脸,富太监心里松快一点。
李奉恕最近心情还行。宫里清出来的乌香数量跟内务府贡帐对得上,全部处理掉,一点没留。周烈生平第一次没接传召就进城,慌慌张张闯进王府,一脸惊恐:“殿下呢?”
王修一愣:“后院练枪呢。”
周烈很茫然地一比划:“练枪?”
王修端着碗,眨眨眼:“吃早饭没,一起吃吧。”
周烈更迷惑:“不是说……重伤么……”
王修蹙眉:“你这又听谁说的这帮闲嘴子,该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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