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鑫艺布庄的三掌柜终于驾着轻快的马车赶来了。三掌柜李政鸿三十来岁模样,肤色甚白,五官端正,一张圆脸显得十分喜庆,穿着十分讲究:一身米色葛纱袍,袖口镶着银线回字纹,外罩翠蓝银线青莲纹同质琵琶襟马甲,腰间拴着一块碧青的方形玉佩、一个深,脚上蹬着天青色皂靴。一下了马车便拱拱手,笑眯眯的快步上前。
李掌柜也是生意场中十分熟的人才,大家彼此见过,聊了几句,便往舱中验货。李掌柜对这批货十分满意,最终决定所有货物一概全包,于是三言两语讲定了价钱,所有的货物都赚了三倍不止的利润,并且现场银货两讫,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掌柜付了银款,看着工人搬完了货物,正准备下船时,突然发现角落里还放着二十来匹白底印着淡花的素雅细布,当下怔了怔,指着笑道:“吴老板,这几匹布为何不卖?您这是要留着——”
“李掌柜别多心!”吴管家忙笑了笑,道:“实不相瞒,经过苏州时,恰好下着雨,河水涨了些,一个不小心这些布匹溅了些水,虽然晾干了,可总是受过潮的,又怎么能以次充好卖给李掌柜呢?”
李掌柜听罢哈哈大笑,朗声道:“吴老板真是个爽快人!这些布匹您打个折,我一并买了,如何?”说着他忍不住凑过头去细瞧了瞧,心道如果他不说有问题本看不出来,没料到此人倒是个坦荡荡的君子!
吴管家一愣,正要答应,引章忙嘴道:“叔叔,不要了吧!这几匹我们自己卖就好,不要麻烦李掌柜了!”
“这,好吧!”吴管家向李掌柜抱歉一笑。
李掌柜有些狐疑诧异瞅了引章一眼,当下哈哈一笑,不再说什么,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便下船去了。
待他走远,吴管家才问引章为何不卖那些布,引章笑笑,盈盈道:“这些布本没有淋过雨,我不想让他看出来咱们骗他啊!”
“贤侄,”吴管家苦笑道:“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人家以次充好,你呢,倒要以好当次!”
“我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已!”引章笑了,道:“叔叔,咱们就把这些布在码头上零卖了吧,别忘了告诉买主,这些布淋过雨,全部按给鑫艺的半价卖!”
“……好吧!”吴管家对她早已心悦诚服,对她的决定越来越无所怀疑。
两人在码头上一叫卖,立刻围过来一大群人,其中好些小贩,纷纷表示愿意一次全部买下。引章执意不肯,笑道:“倘若那样,我直接打折卖给鑫艺的李老板有何分别?”一人最多卖两匹。
此时天气炎热,这些江南来的细布正是京城人家最常用的夏季衣料,人们看那些布虽然溅过水,但一些些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料子又轻又软,触手生凉,花样新鲜,价钱又便宜,争前恐后纷纷抢购,不到半刻,二十来匹便被抢购一空。
“贤侄,咱们是在京城逛两天,还是就近住一晚,明儿回家?”吴管家舒了口气,顿觉心头大畅。
“船家一路上赶路辛苦了,也需要休息休息。咱们还是呆两天吧,反正回家也不急这一两日!对了,叔叔,咱们在京城里逛逛顺便给娘和弟弟他们买些礼物好不好?这回,咱们可挣了不少呢!”引章笑道,眼中亮晶晶的。
“可不是!”吴管家由衷笑赞,又道:“既然这么好挣,咱们不如赶紧回去,还能多跑两趟——”
引章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等咱们回到江南再来时,未必还是这么抢手!说不定那时江南各大商号已经进京了,咱们无名无号无后台,拿什么跟人家竞争?这次,不过是占了先机罢了!而且再不回家,娘也会担心的!”
“贤侄说的是!”吴管家暗服。
于是,两人便在京城里足足逛了两日,虽然没头苍蝇一般在偌大的京城里乱逛,但也尽情领略了京师风光,大饱眼福口福,也顺便买了些吃的、玩的、穿的准备带回家去。什么六必居的酱菜干菜、大顺斋的糖火烧、锦记的各种果脯、景泰蓝的首饰盒、仿制的绢花等等。引章倒是极想跑到皇外瞅瞅,不想刚刚走到大清门附近就被身着黄马褂、神气活现的御林军赶走了,气得她跺脚大骂。吴管家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两天之后,二人来到码头,找到船家,准备南下回京。这是早已约好的时间。不想,当他们上船时,只见上次的李三掌柜及另一人正坐在舱中闲谈,李延顺及两位跟班站在一旁,一见他们回来,李三掌柜与那坐着的人相视而笑,呵呵站了起来,道:“吴老板,您叔侄俩可来了,我们齐大掌柜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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