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的梆子声早已敲过了。从开着的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摇的烛火轻轻晃动,草木的香气穿过寂静的夜,在鼻端拂过,深吸却又不见。
方闵倚在窗边,一口口的喝着坛中酒。被酒气熏红的脸上,似悲似喜,目光悠远的看着璀璨的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静静坐在桌边的巳四,无聊的摆弄着杯子,目光巡梭在方闵身上,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把他老公的事情告诉他。反正都已经离开了,人家也另有新欢,也许让他早点看清事实,对他会比较好?虽然这么做有些残忍,无疑是在他心上上另一把刀,但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这么雅致的人,这么静谧的夜,他说不出口。
一件事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常常会觉得纳闷,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当事人却非得拐弯抹角的不肯直视?常常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叹。可想想当初,自己和相恋六年的男友分手时,不也是难过了一阵子才看开的吗?虽说自己当初没有争取没有挽留,是气愤他的不争取不挽留,却也终究是因为爱的不够深。那么卞王对方闵呢?也许曾经爱过的,只是可惜,他们生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旧貌新颜之间,爱情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就已经淡了,散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纳兰荣若的一首“木兰词”道尽了欢情时短、男儿薄幸的辛酸,可不是眼前真实的写照么?
算了,还是等等再说吧,也许日子久了,他那点含悲带怨的感情也就淡了。
“信之,不要再喝了,就算高兴,也别醉了。”巳四轻声开口,打断方闵的沉思:“很晚了,早些歇了吧。”
方闵一回头,巳四抚额轻叹,完了!
方闵的确醉了,脸色潮红,眼中莹光闪动若滴,嘴角一翘,曼声道:“巳四,你是我的。你说,是不是我的?”
巳四心想,他占有欲还挺强的。敷衍道:“对,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转念一想,可不就是人家的么,站在尊卑上下的角度,他也算是方闵的家奴啊!
哼,平时看不出来,醉了就露出原形了吧?都是压榨贫苦大众的资本家!巳四愤愤的想。
方闵却继续追问:“那你哪儿都不去吧?不会也走的远远的,再也见不到了吧?”方闵的心结就在于亲人离散,突然一下子只剩孤家寡人,仓惶不安还算是正常表现了。
“放心,我不会走,就算要走,也带你一起。”巳四很认真的说。
方闵开心的笑了,虽知道自己醉了,但心里是明白的,得到巳四的承诺就好,他不担心巳四会食言,巳四说过的话,从来没变过。
晃晃悠悠的过来,把坛子放在桌上,手扶桌还一边晃悠,伸指去戳巳四的脸,却觉得巳四那么远,明明在眼前却不到:“巳四,过来点……服侍我沐浴。”
巳四认命的过去扶住他,晃悠几步,伸手抱起,快步走到床边放下:“老爷先躺好,小的去端水进来。”拉开方闵的手,出去找水。
这个时辰客栈里安静极了,忙碌一天的旅客、小二早就进入梦乡。楼下大堂的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微微的一点光明却照不亮四周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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