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意大利难得的雨天气,低沉的乌云和连绵的细雨几乎拉扯出所有路人的负面情绪和灰暗记忆。街道,房屋,花草,树木,整块土地,整片天空,整个世界都蒙在了这样的铅灰色暗潮中。雨珠敲击地面的声音奏响和弦,覆没了一切人的声音,比如,屋子里谈笑的声音,比如,路边人碎语的声音,比如,身后脚步的声音。
所以,当那名身穿黑袍的高大神父将手搭在出神的少女肩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扇大门前站了太久,久到麻痹了神经断失了警觉。身体条件反地后退,理智滞后一秒却在身体的动作之前掌握了控制权。转身看清来人之后,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明快而谦逊的亲切笑容,躬身行礼,用流畅却也生涩的标准意大利语打着招呼:“纳克尔神父,早上好。”
“早上好。”黑发神父空出的手也搭上少女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少女站立不稳,手中雨伞一抖便抖了神父一脖子水,神父大叫着跳开。“究极的冷啊!”
嗓门大到又震落一地水珠。
少女掩着嘴,看似惊慌失措地道歉,脚上却一步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算拉算拉,也到这里了,待会问giotto要一件换掉就好了。倒是你——”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少女,毫不隐瞒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又迷路了吗?”
神父的猜测其实情有可原,毕竟他和少女相识也是缘于她的“迷路”。
月黑风高下雨夜,这孩子突然地冲进教堂中来,像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鸟,浑身湿漉漉,却是双目亮地发狂。后来据她说,之所以会在那个平常人都不愿意出门的天气迷路,是因为“雨中漫步有助思考”。
少女摇头,抬起右手,黑发神父这时才注意到她紧紧握住的钱袋,比拳头还大的不起眼布袋随着她的手腕晃动发出饱满的叮当声,正是衣食住行都必须的,钱。
“我是来还钱的。”她将钱袋子伸到花伞的边缘,微弱的日光令钱袋一角处的绣线显现出来,暖金色的绣线优美而细密地弯曲着,组成花体的字符:
“giotto”
“这样啊……”神父了下巴,拉起少女:“那你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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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月的十三号,身处西西里岛以及附近区域的重要成员都必须要回到这个“堡垒”。这是一条在彭格列内部重要成员间流传的规定,至于原因,兼任彭格列门外顾问的云守阿诺德的解释是……
(是什么来着?)
giotto按了按太阳,决定放过自己的大脑。要知道当初提议这条规定的那位门外顾问先生,就像他的身份一样称职:先是完全不受束缚的孤高的浮云,又兼任了门外[重音]顾问,从此以后,这家伙便实实在在不受束缚地徘徊在了彭格列据地的门外!
门咔啦一声打开,纳克尔的黑色袍角窜入眼帘,giotto微笑着走过去,与这位每月按时报到的守护者拥抱。“这种天气还来,真是辛苦你——”注意到纳克尔身后的瘦弱少女,giotto不由止住话头,结束拥抱,用疑问的眼神望向纳克尔。
“啊,这位是小冬,是来找你的,giotto。”侧身将少女小冬拉到面前,顺便轻轻捏她一下算作鼓舞,纳克尔向外边移动了一小步,鼓励地看着小冬。
giotto清楚地观察到了小冬在被捏的那一刻抽搐了嘴角。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然后便在自家守护者热切的注视下微微露出不自在的表情,继而恢复平淡。
这个女孩,看起来很擅长控制情绪,至少是控制表情。他想。
“先生,我是来还钱的,谢谢您的慷慨。”小冬挺直了身板,这让她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味道更加明显。giotto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言语,和善地问:“对不起,恩,小冬小姐,我并不记得自己曾借钱给任何人?”
“先生,因为您的确没有借钱给任何人,在您看来,那些是…施舍。”小冬表情认真,而giotto却不认真地注意到了她言语内容之外的一些东西,一些不起眼的,一般来说也应该不需要在意的东西:
小冬说“施舍”之前,有一瞬间细微的停顿。那个停顿给他的感觉很古怪,就像是……脑子在想,身体却已经自然而然地连贯了话语,就像是主执行的身体对意大利极其熟悉,主思考的大脑却却只有半调子的水平。
giotto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因而更加留意起小冬的话语。
“……我们虽然很穷,但我们也知道,乞讨来的钱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乞讨来的钱是用…尊严换的,我的家还没有贫穷到需要…出卖尊严那种苦难的地步……”
(啊……第一个尊严和出卖的前面有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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