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豪有幸能够拜读,并且得以见嵇先生真迹。同时却也十分忧心。”
嵇康饮酒,听到这儿,朝他看去一眼。“请说。”
“嵇先生知道现在是曹魏和司马争权之威胁的时期,任何舆论都很敏感,而您又是名震天下的才子,您说的一句话都足以造成一阵轰动。《太师箴》一出,除治国之道外,不少人竞相讨论,文中荒诞君主有痛指司马家的意味,您就不怕此事引了司马家的注意……”
“惹祸上身?”嵇康接过话头。
“难道嵇先生不曾想过?”任旻讶异地道。
“先坐下罢。承蒙关心。但……嵇某不是不曾。而是不屑。”嵇康微微嘲讽的道:“我做我的文章,与他们何干。乱政朝纲,敢做还怕人言?”
我在一旁闻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早该知道的……他就是这脾气。
接着又听他道:“从中平元年(从黄巾事件爆发后一连串的动荡)至今,战争连年不断,每一寸土上都透着战场硝烟的味道。都说乱世出英雄,可英雄在战争中扬名,士兵却在战争中丧命,平民流离失所。勉强存活的人,却不知道未来之望,这一切只因当朝者荒诞,将帝王权利视为己有,罔顾天下百姓生死存亡。而现今,天下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又碰上司马家虎视眈眈……”
“……嵇先生忧心的是,百姓平静的日子,并不会太久。是也不是?”任旻认真地听。常听外人言,嵇康一向是少言寡语,今日肯与他相谈是否是被他的一番话触动,但这绝对是一大荣幸。
嵇康颔首:“不错。我很清楚现下的平静,只是酝酿日后的政变。而士人所受的道德观念使自己无法置身事外,我虽不说,却不代表我不关注。”嵇康放下茶杯,双目笔直地和任旻对视。“但士人的力量在这样的乱世下却是微薄的,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名士隐居山林,也有投身军阀试图施展自己的满腔抱负,而更多的人则失去了冀望,在进或退两难中,愁肠一生。这样的世风,纵使是我也无法做到装聋作哑,不过问世事。故而做《太师箴》一文。”
“嵇先生……”任旻唤道,脸上闪着震惊、崇敬、复杂的光芒。“如此,方才之言,比起嵇先生瀚海般的襟,是学生肤浅了。着实惭愧啊。”
嵇康听着,不禁莞尔:“你倒是言重了。原来我一时不查,竟说了如此多。”
任旻连忙道:“这是倾豪的荣幸。”
嵇康抬眸看了看天色:“已经正午了,说了这么多,你就留下用餐吧。”
“如此……”任旻踌躇道,看样子还想客气一两下。
“来了便是客。”嵇康道。
嵇大师发话了,重重的帽子扣下来,不留下吃饭就是不给嵇大师面子,任旻小弟弟马上屈服。他站起身来对我施了个礼:“倾豪多有叨扰,有劳嵇夫人了。”
我抿唇一笑,“别客气了。你们聊,我去准备。”
第二天任旻再来拜访时,嵇康应了太学之邀。这一去就是三天。
我在家里照顾悦悦,顺便监督她练字。
才三岁的小孩子练字?
嗯哼,这有什么。嵇康八岁的时候就可以熟读四书五经,十岁能赋相如。他的女儿,照理说应该青出于蓝才对。我窃笑着。
“娘,你笑得好贼啊!”
“因为娘要你打败你爹爹!”
“为什么呀?”
“你爹太强了,娘把他订成你的目标,想让你打败他。”我笑眯眯地看着女儿。
“可子期叔叔说爹爹是神仙一般的人!”悦悦扬着小脸说道。稚嫩的脸蛋上沾了黑乎乎的墨水,毛笔也拿得歪歪斜斜的。
我忍着笑帮她擦拭干净。
哦呀。被传得越来越神了。“那你就是神仙的女儿。怕什么。”
“那爹爹去哪儿了呀?”
“在这儿。”书房门口传来我的铁匠丈夫的声音。他看着我们母女围在桌案前,不禁牵开嘴角,烛光映照在他眼底,犹如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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