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霜梧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大营。彼时大顺军已经过了青屏山主峰,到得地形稍微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了。
中军帐里,军医正在给周睿、高煦察看伤势。霍霜梧看着那黑衣上的模糊地红色,眼圈又红了。不想显得太婆妈,只得强忍着。
军医皱眉道:“两位将军的外伤并不严重,然而,所受内伤不浅,须好好调理,切不可轻易运功,否则只会加重伤势。”
霍霜梧心里更加愧疚,眼里溢满了泪水,就要溢出来了。那一层心理堤坝,怕是阻隔不了这泪水了。
周睿见了,自是心生不忍,觉得好像那些泪水都溢出来了,一滴一滴的都落在自己的伤口上,便笑了笑,向霍霜梧柔声道:“霍姑娘无须担忧,不过小小伤势,不日即可痊愈。”
高煦也道:“霍姑娘不必担心,大凡上过战场的,受伤不过家常便饭罢了。”顿了顿,学着程知义的口吻,道:“就是脑袋掉了下来,不就是碗口大的一个疙瘩么!”
这跟李逵的经典名言多么相似呢,想到那个可爱的一筋黑旋风,霍霜梧不禁轻笑起来。
程知义知道大家打趣自己,也不着恼,笑道:“哈哈,好你个高煦,挂彩了也不忘酸我老程啊。”
周睿见气氛轻松了一点,心里稍微好受些许。又看到霍霜梧微微一笑的样子,始终是甜中带苦,又不由得心生叹息。
大家的好意,霍霜梧心领了,但是公孙子能够看出破绽,毕竟是自己的过错,便道:“这次计划,本来无懈可击的,只是因为我大近视,露出破绽,才会,才会……”
周睿不忍,正要相劝,霍霜梧强忍住眼泪,向他摆摆手,又平复一下心情,继续道:“从我假意跟公孙子商量建设据地的时候起,他应该就怀疑我了。”
周睿的计谋里只是让霍霜梧用计引得公孙子带她出去,到达那一片松林,至于据地的事,周睿是不知道的,高煦、程知义更是不知了。于是霍霜梧将那一日跟公孙子商量据地的事情细细道来,又简略解释了一下据地的事情。当然,详细解释她是做不到的,她只是看多了演义小说,没怎么看近现代史。对于据地的事情,也只是在历史书上看过罢了。
然而就是这样简略地解释已经让周睿三人敬服不已了。
程知义朗声道:“哈哈,这个劳什子地,真亏姑娘想得出来哩!”
高煦也笑道:“这据地,契合兵法,然并未见于兵法,姑娘确实才学过人。”
周睿却是不语,只是微微笑着,静静地听着霍霜梧说话,静静地看着霍霜梧说话认真而又惭愧的样子,心里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好像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若说是爱才之心,也太过了吧?
周睿没有意识到这种感情,霍霜梧也没有,一来霍霜梧常常在火头军中,跟周睿见面的机会不多,二来霍霜梧是个大近视,连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的面貌都看不清,更别说眼神了,自然的感受不到周睿眼低的一抹温柔。
程知义呢,行军打仗倒是在行,于感情事么,就像一头牛,感受不到面前的牡丹花的芳香美丽似的,就是自己有桃花了,都能视而不见的,更别说别人的了。
但是高煦为人心细如尘,又有一位能写出“劝尔早归家,绿窗人似花”的才女妻子,于情事上自是有了一份细致的触觉。加之他又与两位当事人都相熟,自是看个明明白白的,只是从霍霜梧身上看出了点端倪,心里不免感叹: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
霍霜梧一来大近视,看不清众人表情,二来满心想着都是自己近视惹的祸,便没有留意到这轻松气氛的背后,各人竟有着迂回婉转的心思。
却说霍霜梧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是个大近视,连坐在对面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又怎么察看地形呢?就是在来的路上,也是看不清地形的,又怎么会知道青屏山地势复杂呢?就算我能推想得到,那么我既然是个天下奇才,公孙子又是一国的军师,他能步步设计,就代表已经熟知青屏山的地形了,哪里还有必要察看地形呢,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说到这里,霍霜梧愧疚之情又涌上心头,原本苍白的脸有些发红,她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方道:“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公孙子沉默良久,就是为了想应对的办法吧。”说着,霍霜梧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得周睿又是一阵心痛。
周睿道:“此事姑娘并无过错,只怪周睿考虑不周,连累兄弟受伤,让姑娘受苦了。”
霍霜梧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最清楚的,可是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弱点,连累大家了……”
周睿听了,心中刺痛,二人初见时,不就知道霍姑娘有眼疾了么,可是自己谋划的时候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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