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月朝楼梯望下,又笑了。
天边霞光匆匆,短得就像一阵炊烟。
趁着入夜前走进弄堂里,头上搭了一根根竹竿,晾着男人的背心裤衩。
黄鹦回到家中,cd机里正唱着孤单背影。姑妈嘴上骂表哥不学无术、不三不四,要是哪天进了提篮桥都不会去看他,却还是被他影响,也开始听起了港乐。
姑妈端着一盘蟹粉豆腐从厨房出来,瞧着她,“哪能你一个人回来?你表哥呢?”
黄鹦嘴里咬着海蜇头,一拍脑袋,忘记了自己是要把钱丞捉回家吃饭,因为今天是姑父的祭日。
幸好钱丞良心未泯,夜色正要漆黑,楼下铁门一颤,紧跟着是他撩了门帘进屋,左手拎着燕云楼打包回来的填鸭,右手往她眼前搁了一只小药瓶子,上面写着依马打正红花油。
“今天你去找我了?摔了?”
黄鹦犯愣的盯着药油。
钱丞把风扇转到最大一档,脱了上衣使劲一抖,不知是他身上臭汗,还是抖出一阵汗臭,她一脸嫌弃地捏起鼻子。
不等她回答,他就去给姑父上香,对着遗照拜了拜,“您泉下吃香喝辣,阿妈、妹妹交我照顾。”
反正他年年回家就这一句,黄鹦继续吃着炒面,全然不动容。
姑妈已是懒得搭理他,一心想‘闯江湖’的儿子,不顾她哭了整夜,行囊一甩,头也不回。
一想起,黄鹦父亲就是去了那里,变得嗜赌如命,赢了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姑妈不免叹息,提起筷子给黄鹦添菜,“你尝尝今朝我做的醉虾……”
习惯了钱丞在饭桌上追忆往昔,虽然讲话一股子怪怪的腔调,也多亏他吹嘘自己的光辉岁月,让‘陈宗月’三个字耳熟能详。
陈宗月原是在澳门经营娱/乐城的大富豪,名字响彻全港字头,哪想到,他放着好好的大佬不当,跑到内地开间小茶楼。
钱丞至今记得,沿着南环一街的霓虹灯,那么拥挤却显得个个独行,走入金碧辉煌的娱/乐城,是天堂还是地狱,且先不论,就墙上悬着四个大字,已砸得他胸腔翻涌起无法言说的澎湃——点时成金。
哪个四九仔没有红棍梦,拜关帝神像,一刀切开烧猪,横行油尖旺。只因太信奉陈宗月,才甘心跟他返乡安居,归于人间灯火。
第2章02
从家家有电视起,哪一年不是全民追星的年代,服装行业深受影响,今日满大街垫肩和高腰裤,而黄鹦身上真丝的连身裙有虞美人错落,长及膝盖,趁她与钱丞争执时,轻轻摆动。
因此,陈宗月扔了那支钢笔,却没想到她会扑上椅子,也许是从她裙摆翻飞出一阵凉涩皂香,让他不自觉眉毛一跳,眼帘下落,大腿细到仿佛一手可握。
耐人寻味。
钱丞拽了她一把,她倒是能将那双细跟凉鞋驾驭的很好,退了几步也站稳了。陈宗月则抿唇,抬眼见她是战战兢兢的神情,他有点不悦的沉默。
空气从椅子倒下的瞬间开始凝固,而黄鹦视线从他的脸上,又瞟回地上,在该不该将那把椅子扶起摆好之间犹豫,要是真缺个角,卖了她也赔不起。
没轮到她做出什么举动,陈宗月神色已经与往常无异,语气平平的问她,“你用邮票换了多少钱?”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黄鹦愣一下,才如实回答,“……三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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