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掖了下被子,起身,看到姥爷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沉重地吁出口气,心底五味杂陈。
关了灯,傅正铭不易察觉也叹了口气,片刻发自内心道:“楚钰从小就粘着我,是我看着长大的,乔昙老师和楚建民老师离世,看到他难过,我心里也很难受。您把他送到我身边,我一心只想让他忘掉过去开心起来,恢复小时候的天真无邪。老师,我希望楚钰能永远长不大,至少在我身边能是这样。”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得见呼吸声,好一会没回音,傅正铭当老头儿睡了,正要关门离开,却听老爷子道:“总要长大,总要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
这几天,楚钰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暗中观察他,回头一找,却什么也没有,最多找到只小土墩。小土墩冷艳高贵地睨着他,对视久了还会露出困惑的表情,以为楚钰是在恳求它垂怜,于是慢悠悠晃到他面前,再跳到他腿上。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元宵节前一天,楚钰要去一趟s市办公,然后直接回学校。
楚钰要走,姥爷也待不下去了,嚷嚷着要回天鹤小区,怎么拦都拦不住。
没办法,傅正铭开车送他回去,顺便带了两个力气大的佣人,一个贴身护理,一个专门做家务。
元宵节一过,楚钰和傅正铭都忙起来,一个既要处理公司事务还要兼顾学业,一个那么大的集团公司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还要经常回来照看老爷子。
老头儿也不怎么安分,手痒,想打牌。傅正铭只能把他的牌友们都请来,不管有事没事,专门陪他打牌。想钓鱼也满足,抽空亲自陪着,时常一开完会就赶回来下厨,就因为老头儿嫌佣人做的饭菜不合口味。
看在眼里的牌友们人人称道,不是亲儿子胜似亲儿子。
老爷子都只是轻哼一声,但眼底还是能看出点嘚瑟。
楚钰回东望时常看不到他傅叔,自然知道傅叔叔为了照顾家里的老顽童有多辛苦,周末回来强制包下晚饭:“你毛病怎么越来越多了,今天我亲自下厨,不好吃也必须全吃了。”
老头儿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能管得着我,不好吃全给你倒咯。”
楚钰不理他,让佣人把他推出去,留下傅正铭给自己打下手。
楚钰打算做土豆牛腩、山药排骨,再炒两个小菜。
那排骨直接买的一扇,竟也没剁好,傅正铭取了刀却被楚钰抢走:“我来。”
傅正铭失笑:“真要自己来?”
楚钰睨他一眼:“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宝贝做什么不行。”
楚钰被他r_ou_麻到,又很受用,剁了两下排骨,扬扬手:“过来。”
语气甚是大爷。
傅正铭也配合:“大厨有何吩咐。”
“大厨没力气了,要亲你一口,汲取些力量。”楚钰说着在傅正铭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亲一下又亲一下,亲得傅正铭低笑出声。
楚钰轻哼:“大厨还想你了,大厨知道你辛苦了。”
傅正铭扣住他腰,正要加深这个吻,却听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傅正铭连忙回头,只见佣人慌张地将地上的花泥扫到一起,那是盆绿萝,花盆四分五裂,绿萝被压在底下,成了残枝败叶。
“怎么回事?”傅正铭大步出去,却只看到老爷子自顾推着轮椅往客厅走的背影。
楚钰跟出来,问道:“怎么了?”
佣人小心翼翼回:“老先生不小心撞到台子上的盆栽了。”
楚钰不疑有他,问道:“姥爷你没事吧?”
姥爷没有回头,过了一会才沉沉答道:“没事,做你的饭。”
楚钰不解地看了眼傅正铭。
傅正铭安抚地拍了下他肩:“你去忙。”
因着这一出,楚钰也不敢再在厨房和他傅叔叔乱来,心里不免提着,担心姥爷是不是看到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在厨房门口那,那么巧撞到了盆栽。
但姥爷除了情绪不高,没有半点异色。
第二天老师找楚钰有事,楚钰一大早就回了学校。
老爷子在他走后辞了那些按惯例要来打牌的牌友,回了房间,许久没有出来。
傅正铭有些不放心,敲门没人应,索性直接推门进去,看到老爷子竟也在翻着手里的照片,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自摔那一跤,老人头发是彻底白了,此刻在破旧纱窗透进的昏暗光线下,泛着灰败的光泽。
老爷子举着一张照片,手微微有些发抖:“你看,这是当初你妈送你来上学的照片。”
照片上,是他早已忘得差不多的母亲林溪,和林溪并肩站着的是还在幼儿园教书的乔国安,站在他们身前的则是四岁的傅正铭——那时候还姓林。林这个姓一直到傅家来把他认回去才改掉的。
傅正铭喉咙干涩,难以发声:“老师。”
老爷子没有应声。
傅正铭再次开口:“老师……”
他从入大学就开始做生意赚第一桶金,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人际交往技巧锤炼了多年,积累经验无数,知道怎么和人谈判对自己最有利。但是此时此刻,他拿不出生意场上那些功利性的东西来对付一个养育他多年的老人。
他通常可以在一个项目刚有个雏形的时候就能看出这个项目的前途,最终是赚是赔,他心里都有个数。和楚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料想到了今天,但这一天真正到来,却比让他处理破产这样的局面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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