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象征着最高等级的危害光标闪烁着亮了起来,这是公司成立以来,它第二次亮起。
一次是因为韩隶,一次是因为沈空。
整个苍白的控制中心都被红光照亮,包括主控者面前那张几乎占满整张墙壁的巨大屏幕。
虽然直播已经被切断,但是那屏幕内的最高一格,里面的画面却仍旧没有消失。
在雪花点弥漫的画面中,沈空仍旧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表情,丝毫都没有做出惊人举动的自觉,仿佛自己刚才只是掸掉了一丝烟灰,或是吹散了一片浮云。
他将烟头掐灭,抖了抖衣服上的烟灰,然后放下了曲起的长腿,举步迈入了黑暗当中。
沈空站在床边,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微微眯起,垂眸注视着床上隆起的轮廓,对方的呼吸仍旧是平稳而均匀的,似乎并没有被他吵醒似的,但是沈空就是知道,韩隶在自己出声的第一时间就已然醒了过来。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来许久之前的事情。
在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肮脏地下室内,刚刚做完手术的韩隶躺在床上,小脸和床单一样惨白,那个时候的他还不会控制呼吸的频率和身体的动作,在刚刚被沈空触碰的一刹那就暴露了自己已经清醒的事实。
这是他在沈空面前第二次装睡。
上一次,沈空掀开了他的被子。
这一次,沈空翻身上床,将韩隶连着被子揽进了怀里。
——事实证明,韩隶装睡的水平在这二十年里没有丝毫的长进。
在被触碰的一刹那,韩隶的淡定和平静就仿佛肥皂泡一样被戳破,真实而笨拙的他瞬间暴露了出来,在沈空的怀里手足无措,浑身僵硬。
沈空在黑暗中摸索着探进了他的被子里,对方的皮肤仿佛蒸笼似的,火热而烫手。
肌r_ou_紧绷着,似乎在紧张着什么。
沈空将自己的下颌砸在韩隶的肩窝上,低沉的声音将热气送到他的耳后:“你其实早就想好退路了,对吗?”
韩隶是个天生的策略家。
无论是埋线,布局,还是排兵,收网,都力求看到对手的百步千步,机关算尽,算无遗策。
他从来都是个j-i,ng明而冷静的人,布下天罗地网,走尽险棋只为了将沈空重新拉回这个世界,更是不可能为自己设下死局,在得偿所愿后反而让他们陷入无人可用,无处可去的被动境地。
韩隶既然已经想好了如何去死,那就必然想好了如何要活。
沈空的气息笼罩着韩隶,令他无法继续装睡下去了。
他有些慌乱地僵直了身子,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沈空横在他腰间的手臂,韩隶的指尖冰冷而颤抖,语言苍白,却竭力镇定:
“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我只是……”
他只是……
在害怕。
他害怕在危机解除之后,沈空会像之前一样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韩隶将其隐瞒下来,只抱着微薄的希冀,希望在危机解除之前,能将沈空留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他战战兢兢地置身于悬崖边缘,却不知道能否可以盼来对方的一刻停驻。
沈空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韩隶的手指,轻轻地安抚道:
“嘘,我知道。”
沈空收紧了胳膊,低头在韩隶的后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韩隶被烫的一哆嗦。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习惯了饥饿的人突然被巨大的蛋糕毫无预兆地当头砸中,仿佛渴求了多年的财宝突然被塞入了怀抱,那闪亮亮的表面照亮了他惶恐的脸,手足无措地不敢用力,生怕把这个幻影弄坏了,抱碎了,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韩隶的眼圈毫无预兆地一红,然后克制地咬紧牙关——苦涩的青草气息中夹杂着沐浴露香甜的柑橘芬芳,被体温蒸的暖洋洋的,缓缓地渗入韩隶身边围绕的空气中。
仿佛每次呼吸,都能将对方的一部分留存着在身体当中似的。
他留恋而珍惜地呼吸着,似乎害怕攫取太多,会导致身周变成荒芜的真空。
沈空耐心地问道:
“刚才你都听到了?”
韩隶犹豫了一秒钟,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无论是他在黑暗中自言自语的举动,还是在那些自言自语中夹杂着的庞大信息量,恐怕都会让人满心疑问,难以消化。
韩隶摇摇头。
他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
韩隶攥紧沈空的小臂,在枕头上有些艰难地扭过了头去,一双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如果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无论你的存在是非人类还是超自然,你的到来是有意安排还是无意为之。
——只要是你,我就全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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