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是麻的,骨头是冷的,两个人拥抱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岸上走。原本都是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可惜现在已是惨不忍睹,南玉调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你……生火……”
少年一脸细小的伤痕,惨白的面容看起来尤其可怜,但他看了南玉调一眼,不多犹豫,转身去生火了。
充分考虑到年龄这一伟大优势,南玉调非常干脆地扒光了上身的衣服,一件件搭在篝火边上烘烤。少年瞅着她看了一会,一咬牙也开始脱衣服。
“停停停!裤子就算了……穿着!你***给我把裤子穿上!”脸颊在泥污的遮掩下可疑地发红,南玉调指着少年有些气结,“你这会怎么脱得这么潇洒来着?”
少年低着头,揪着裤子,言语不清地嘟哝着:“很冷啊……”
风,轻轻撩过两人的脊背,两人同时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地往对方的位置靠了靠,纤细的臂膀靠在了一起,赤裸苍白的肌肤,在轻轻擦过的地方泛出微微粉色。少年触电一般立即弹开,别扭地看着南玉调,目光中有些惊惶的神色。
南玉调只觉得异常寒冷,又困又累的她只是缩着身体不自觉地往比较温暖的方向靠拢。然后就在浑然不觉的状态下抱紧了某个已经吓到浑身僵直血倒流的纯情少年。少年看着贴在身上的小孩,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神经质地叨念着:“君子之交君子之交君子之交……”
衣服有烘干的一天,尴尬有结束的一日。南玉调穿好衣服,见少年还一副痴呆的模样,走过去将他的脸死命往两边拉。
“疼、疼、疼……疼!”
“清醒了?清醒了赶紧走吧。”
“去哪?”
南玉调顿了一下,目光一下扯去很远:“只要不是三江口这鬼地方,哪里都可以。”
所谓没有目的就是最终目的。俩半大小鬼,一块被河水泡散的糕点,一身半湿不干的衣衫,小心翼翼绕过三江口人鬼混杂的城郊,向着陌生的方向。
不过话说回来,三江口要是那么容易就能绕开,它还叫三江口么?
当下黄沙大作,滚滚如潮,不见人形但闻人语,马蹄作响,刀戟相交。
?!江湖恩仇火拼现场?真他***混乱啊……南玉调二话不说抓起少年的领子,抱头扑倒在地——佛曰:该装死时就装死!
对,基本上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选个好一点的地理位置,保持着进气比出气多的呼吸频率,运气好的话就能安全等到混战结束的那一刻。江湖纷争嘛,故事背景也就无非是报仇雪恨、争个地盘、拼个一把手。
“你们这帮放暗箭的地老鼠!今日爷爷我就要为我堂里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白爷……误会!”
“误会?当爷都是瞎子么……你们姓柳的没一个好东西,别说爷我没打招呼,柳先生若执意手此事,就休怪我白虎堂不给你面子!看刀!”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白老虎!我玄机门百年清誉和门主及贵客岂容你辱没?”
“清辉!不要多嘴!白爷……贵堂血案确实有人暗中作,挑拨我等,白爷切莫自乱阵脚啊!”
“柳先生何必与那是非不分的人解释,待我门人拿下他堂口,看他还如何嚣张!”
“你们都住手……呃……”
“柳先生?柳先生!兄弟们,替柳先生报仇啊!杀——”
那谁……有着主角气场的“柳先生”你未免挂得太快了吧……南玉调忍不住腹诽不已,一边不时用力将少年几欲抬起的头压在地上:“装死,别出声!”
混战很激烈,很彩,很好莱坞,不过这都不是南玉调关注的,她的目标就是撑到谢幕,然后他们这种连台词也不该有的群众演员就可以低调退场了。
“结束了?”明显感到压在头顶的力量减弱,少年小心地稍稍抬头,一脸黄沙,低声问道。
南玉调没有回答他的话,谨慎地小幅度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活人了,才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顺便踢了少年一脚:“起来,快走。”
黄沙在空气中分割视线,两人手牵手越过一大片尸体。南玉调不知在这些尸体上打量着些什么,视线很专注,神情很严肃,一旁的少年极力压抑着呕吐感,紧紧握着南玉调的手心全是汗。
“嗯啊!”少年不知被什么绊倒,闷哼一声,连带着南玉调一同打了个趔趄。
“你是猪啊!笨死了……”
“有人……有人抓我的腿……”
南玉调一惊,低头就看到抓在少年细细脚踝上血迹斑斑的指骨,想也没想冲过去就使劲踩了几脚。少年受她的动作刺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死命蹬身后人鬼不分的“尸体”。
“啊……住,住手……”
“等等!”南玉调止住少年,小心靠近“尸体”,问,“活尸?”
“活尸”动了动,松开抓着少年的手,艰难地喘息着:“玄机……玄……有难……”
“什么?喂,你说什么啊?”南玉调拍拍活尸的脸,又探探他的鼻息,转向少年,“刚刚他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啊?”少年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神经质地连连摇头,眼里写满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所留下的惊惶。
南玉调眉头皱了又皱,低头看了活尸,不知突然好像想到些什么,一拍大腿:“妈的!转运了!”一边指挥少年转移活尸:“快!把他搬走……愣着干什么啊?再不走等刚刚那批人杀回来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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