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样一句话,险些催出了安澄的眼泪。
当孩子的,谁愿意跟自己的爸妈客气?她真怀念小时候,一家三口亲密无间。可是当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走出父母的世界,尤其是在爸妈离婚之后,一旦爸妈都各自又交往了男女朋友……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陌生人,是多余的。
挂断电话,改成短信。
安澄又瞟了父亲一眼。镜子里的父亲依旧很平静,这叫安澄反倒更觉得不爽。
她手指翻飞打字问:“刚刚那人,谁?”
什么经纪人和助理,不过是骗爸的,妈身边所有人的声音她都认得,这个却这样陌生。可是她对他陌生,那人却能叫出她名字来,这种感觉,很不好。
母亲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想来母亲也是在思量吧。几分钟后终于回过来:“澄澄,还记得当年在上海的那场公演,全场只坐了一位观众么?”
安澄当然记得,怎么能忘得了。
当年母亲的现代舞事业在国内的商业收入很糟糕,母亲毅然进军上海,以为在那个文化氛围浓厚的国际大都市当能闯出一片天地……可是第一场公演就是迎头一棒,整个剧场里只坐了一位观众。
须知,那场公演,妈就是担心会上座不好,也因为经费所限所以没选什么大的剧场,只选了几百人的小剧场啊……
看到那一幕,舞团的姑娘们都哭了。妈却坚毅地抱住姑娘们说:“没关系,哪怕只有一个观众,我们也要奉献100%的表演。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认可我们,我们就还都有理由继续坚持下去。”
那晚安澄是流着泪站在台侧看完母亲的表演。母亲在舞台上那么平静,依旧那么美得惊心动魄……
时隔多年,母亲绝不会平白无故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那个人。安澄心思电转,“难道,是他?”
杜松林扶稳方向盘,悄然抬眸透过镜子看一眼女儿。女儿窝在后排座上,深垂着头,可是他方才还是分明看见女儿猛然地抬头,面上一片莫名的惊惶。
手机又一响,安然给女儿回过来:“是他。”
安澄一把将手机攥紧在掌心,就像捂住的耳朵。她抬眼偷看爸一眼,从镜子里也看见了自己的脸。有些苍白。
虽然……她只是在跟妈发短信,几个字而已,不能代表所有的情形,更无法描述清楚细节。可是,单凭这几个字,也够她自己开脑洞将一切都自行想象补充完整。
完整的故事。
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让她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遗憾。
幸好爸的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并不能猜到她这边的情况。于是她再垂首打字:“圣诞节,您跟他一起过?”
她圣诞节前打过电话,问妈意思,是否需要她回去陪妈一起过节。可是妈说圣诞的日程已经排满,不要她长途劳顿了。
她原本以为妈说的日程排满是演出,可是现在看来,原来不是。
几分钟后安然回过来:“是。会去日本泡泡温泉。”
接下来又是一句嘱咐:“澄澄,你要好好的。妈妈希望你快乐。”
安然说到这里又重复了一句:“澄澄……你一定要快乐。对于妈妈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希望你快乐更重要。”
短信到此结束,安澄满心翻涌,将手机攥在手里,咬住指甲。
一直都希望妈能赶快忘了爸,赶快找个自己的男朋友。这本来就是她多年来的愿望,妈终于做到了……所以,她也应该是快乐的吧?
“你妈妈,没事吧?”杜松林终于缓缓问出声。
安澄努力地笑:“没事。我妈妈,呃,好着呢。要演出,所以,呃,有点忙。”
顿了一会儿,才又撑个微笑:“我妈说,也问您好。”
原本是的,每次跟妈打电话,妈一定都会在最后补充一句“给爸爸带好”,就连四年前妈从舞台跌下去受伤之后醒来,还是嘱咐她不要埋怨爸。就连这次她回m国来念书,妈也还是大包小裹让她给爸带喜欢吃的土产。
妈从未忘记过爸,可是刚刚的通话里,妈却忘了叫她给爸带一声好。
她该开心的吧,为了妈;可是这一刻她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难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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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父女两个安安静静地做饭,吃饭。没有太多的交谈,各自沉浸在情绪里,只是并肩坐在客厅看电视,安静地互相陪伴。
在这个家里,即便有一棵高到二楼去的巨型圣诞树,爸也是费了心去装饰的,可是看着它披满彩灯地独自闪耀,却也反倒让它都跟着寂寞。
安澄缩紧了腿,抱住膝盖。
家里多了她一个人,还有那样一棵巨大的圣诞树都还觉得冷清。那没有她在的时候,爸一个人在家里又会是什么模样?
在那些孤单一个人的寂寞里,他是不是就这样独自坐在夜色里,空对着电视?电视上的热闹都倒映在他脸上,可是他自己却与那些热闹都毫不相关?
她清了清嗓子,歪头看向爸:“……我呢,养了只猫。”
杜松林这才缓缓回神,点头:“嗯,我看到了。一直黑猫,你叫它警长。”
安澄闭了闭眼。这些年的隔阂让她始终在与父亲沟通这一块,做得不是很好。
“我的意思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您可以养一只宠物啊。”
她努力地调动情绪:“您还记得当年吧,家里有正正,那时候我们三个热热闹闹的多开心。”
杜松林静静望来:“澄澄,你是在提醒爸爸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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