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顾得了玉莺,奋力推开府门,向里头冲去。
百花争艳不复前,枯枝黄叶焦土掩;游廊阑干朱漆裂,鹤檐金宇泪仰天。白石行,黑水潭,遥念逍遥春盎然;大路朝天空寂寞,南宫门前将军锁。一树翠绿残香满人间,紫檀枯藤,茶树败枝。
昔日鼎盛的府邸,今日竟落得如此惨败不堪,心中不免欷歔。
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南宫旁窜出一名下人,向我走来。
此人我认得,是当年永寿宫赵嫚的婢女,赵嫚死后便去她墓前为她守灵。
今日在此出现,倒也不奇怪。当时我将赵嫚埋葬在外城北郊,此刻应是乌拉斯台驻军地界。想来是战事一起,逃回了府邸。
我问他高翔可在府内。
婢女道正在临春坊养伤,王卫忠、严守义等人正陪在身侧。
养伤?
之前我心中早有准备,可当那婢女说出“养伤”二字时,心中仍是骤然一惊。想追问高翔伤势如何,却是哑然失语,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身旁的玉莺抓着婢女的衣襟,问道:“大将军伤势如何?可是要紧?怎受的伤?大夫可有来医治?大夫怎说?还不快快道来!”
玉莺这噼里啪啦的一通逼问,惶得那婢女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指向临春坊。
我再没耐心听玉莺逼问,撒开双腿朝临春坊飞奔而去。
临春坊门口的府丁换成了卫兵,见我跑来,分立两道,执戟垂目,默然不语。
我丝毫未减缓脚下的步子,冲向宫门,用肩膀一下顶开宫门,跨过门槛,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个跟头。抬头稳身之际,只见王卫忠与严守义诧然看我,惊得合不拢嘴。
未及我看清,帘幔后传来一道久违而熟悉的浑厚嗓音:“你们都出去罢。”
“是。”王卫忠与严守义这才缓过神来。
我忙奔到榻前,却见高翔胸前裹着纱布,渗出隐隐殷红。那张洒脱俊朗的脸毫无生气,面如纸灰,双唇煞白。
我抓起他的手,还未开口,滚滚热泪自我双颊淌过。在南城的日子,整日与血淋淋的伤患打交道,看着那一个个被利刃戳穿的血窟窿,我都未曾落下过一滴眼泪。
今日,只瞧了榻上高翔一眼,便再也把持不住。
听到身后窸窣,我回头对追上来的玉莺道:“你且先出去罢,这里我一人照顾便好。”
玉莺知趣告退,合上殿门。
高翔颤巍手臂,勉强抬起,拂过我的脸,将我眼泪拭干,道:“怎到如今还没一点王妃的样儿?”
说罢,手掌向我脖颈划去。
我这才发现,适才只顾着奔跑,也不晓得何时,头上的金钗掉了。此时乌发没肩,凌乱不堪。
我拉过他的手掌,贴在脸上,厚茧磨得我脸颊生疼,泪水穿过他的指尖,将他掌中的厚茧润湿,心头却是百般滋味。
我哭丧着诮道:“为何不让紫姹告诉我?”
“我自十七岁便追随岳父大人戎马一生,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仗,区区这点伤势,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想害你担心受怕而已。”高翔躺在榻上咳声连连,却仍是面带浅笑,轻声与我道来。
难道看不着你,我就不担惊受怕了吗?你这个大呆瓜!
我早已习惯了你在我身边默默地保护我,不让我受半点伤害。
我早已习惯了你每次都让我惊喜连连,或是惊骇连连。
在你身上,有一股让人永远捉摸不透的魅力,总能时时牵动着我的每一发神经,让我在不经意之间想到你那张处变不惊的俊脸。
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面对今后没有你的余生?
我轻轻摩挲着他胸前的纱布,问道:“疼吗,怎这么不小心?”
高翔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只是中了一箭罢了。”
“只是中了一箭罢了。”
他竟说得如此轻巧,如此淡然。
当年红嫣在京都大牢中被狱卒尖锥小刃插进胸膛,疼得死去活来,仰天哀嚎的一幕,至今我都不曾忘却。
利器刺穿胸膛怎叫人不疼?他分明就是强忍着痛,不想叫我伤心难过,那张惨白的脸早已表明了一切。
我不再问下去,不问他是如何受的伤,不问他这段时日来是如何力敌匈奴,这些我统统都不想知道。
只要他陪伴在我身边,我已知足了。
我跪伏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贴在面上,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不言半句。
而他,也微微侧头,眯着眼默默看着我,也不抽回手,任由我的脸在他手上来回摩挲。
不觉间,云海沉沉,似有千金担。我竭力抬起眼皮,睁大眼睛,想要多看他一会儿。可脑中昏沉,眼皮子直往下掉。
“何不再多睡一会?”我方微微睁眼,一道细微语声传入耳中。
我迷糊揉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还好,也就两个时辰,日头还未落呢。再睡一会,到开晚膳了叫你。”高翔面有倦容,笑着朝我道来。
想来,他定是在这两个时辰里一直未阖过眼。明明就是心里有我,却倔强地不肯与我倾诉。
我又怎能叫个病人为我传膳看时?
我松开他那张压在我脸下的手掌,欲要将它塞回锦褥,哪知提起来却是沉如巨鼎。承想是被我压在身下太久,早已麻了。
我边揉捏着他的手,边道:“手被压麻了,怎不晓得自己抽回去,连个三岁小娃儿都不如。”
高翔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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