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见严涛掉下去,船没立即停下,有人强行开船,撞上执法船,严涛最后才被夹死。”
车里安静下来,两人都沉默下来。盗砂在江林属于灰色地带。秃头刘是船长,明知有人坠船,却枉顾人命依旧暴力抗法,当时就被扣走。
良久,赖思归问:“后来怎么处理?”
严慕冷笑一声,“不了了之,没人负责。”秃头刘被无罪释放,如今混得风生水起。
严涛从采砂船上掉下来,在执法时出了事故,各方有各方的力量,一条命没了,只不过把双方的人象征性地关了几天,竟无人再提起。
“谁这么大能耐?”一条人命就这样草率处理。
“还记得华源贸易是谁的公司?”
赖思归心里蓦地扭头,“李震?”
“两年前秃头刘是替华源贸易开的船。”严慕说。
赖思归扭过头看窗外,她攥着拳头,一路没再说话。
车子开进岛内,严慕看了眼她的裙摆,打破沉默问:“先回御景换衣服还是直接送你回家?”
赖思归说:“回去换衣服。”
严慕“嗯”了一声,方向盘打弯,往御景的方向开去。
两人进门,赖思归洗了个澡,出来时已经五点多。
严慕听见声音,从书房出来,看了她一眼,进卧室拿了条干毛巾给她。
赖思归坐在沙发,头发披在肩上,弄湿了新换上的睡衣。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赖恒打的,还有一个是保姆郝阿姨打的。赖思归坐在沙发没动,严慕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接过她手里的干毛巾,随意地把她擦头。
赖思归闭着眼,随口问:“你小时候为什么会来江林?”
严慕说:“江林的海美。”
赖思归切了一声,严慕搓着她的头发,问:“这么长,洗头不累?”
赖思归睁开眼,眼里像蒙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漂亮。”
严慕笑笑,赖思归问:“你上班只穿衬衫,是因为不会搭配?”
“……这都知道了。”
严慕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严慕看了一眼,问:“不想回家?”
“……嗯。”
手机又安静下来,赖思归起身去卧室,换完衣服出来,严慕拿上看了她一眼,拿上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了。”
严慕静了一下,“晚上要回来吗?”
“看情况。”
赖思归拎上包出门,严慕拉了一下她,赖思归回头,嘴就被堵住了。
亲了一会儿,严慕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要回来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赖思归想起来,吩咐:“你把竹笋放冰箱里。”
严慕笑起来,“好。”
☆、第三十五章
?
雨停了,路面潮湿。目光所及的一切,像刚从水里晕过的玉石,清亮干净还泛着水珠。
街灯亮起来,尚不及天色明亮。小区楼下静谧无声,凉风习习,赖思归不疾不徐往最里边的单元楼走。许久没回来,空气里有熟悉的桂花香,被湿气盖住,若隐若现。
赖思归坐电梯到六楼,按响门铃,隔了一会儿里边有人哗一下拉开门。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站在门内仰头看她,小男孩身后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
赖心随即笑起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爸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防盗门完全打开,电视的声音传过来,家里意外的热闹。赖思归“嗯”一声,进门换拖鞋。
郑雨晨从小餐厅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问赖心:“妈,谁啊?……啊,姐你回来了。”
地上的小男孩学郑雨晨说话:“你谁啊?”
赖心点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对赖思归说:“这是雨晨儿子,你见过的。叫狗蛋,淘气得很。”赖心说着让狗蛋叫人,“没礼貌,这是表阿姨。”
“我又不认识她。”狗蛋嚷了一句,转身抱住妈妈郑雨晨的腿,躲在她后面不说话。
赖思归没找到自己的拖鞋,视线落在郑雨晨脚上,淡淡地移开目光,直接光着脚踩进去。
郑雨晨的丈夫闻声也站起来,笑容有些讨好,叫赖思归,“姐。”郑雨晨回头,不咸不淡瞥了眼自己丈夫。
赖思归笑了一下,“呵,一家子都来了啊。”
赖心关上门叫赖思归的爸爸赖恒,“哥,思归回来了。”
赖恒早听到声音,从房里支着拐杖出来。尚有活动能力的左臂上个月骨折还未完全痊愈,他把拐杖架在左边胳肢窝下,全身重量都放在上面,吃力地挪动脚步,郑雨晨丈夫忙推了轮椅过去让他坐下。
赖思归顿了顿,叫了一声,“爸。”
赖恒的脸不是很对称,右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眼角也有点倾斜。或者说,他整个人都不太对称,右边半侧身体,都有种变样的畸形,弯曲僵硬,行动困难。
是中风的后遗症。
经过诊疗后已经比一开始好很多,只是原本高大英俊的男人,曾经十年航海横跨远洋又中途归岸照顾家庭的男人,像是一夜间萎缩下来。歪着身体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回来了。”
赖思归又“嗯”了一声。
赖心笑道:“都别站着,快坐下,我再去炒两个菜。哥,你也上桌。”
赖思归看了眼餐桌,其他地方都是干净的,只有郑雨晨站的位置面前已经堆了几块渣骨头。郑雨晨轻咳一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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