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听着,笑意便更加深了些。
她不是因为被逢迎了几句好话所以满意起来,她这样的身份,哪里缺人拍马屁?
她满意的是,霜娘在那几句话里体现出来的技巧。
说好话是非常需要技巧的一件事,不是光拿赞美往别人身上砸就成的,最浅薄最暴发的人才吃得下这一套。层次底蕴略微高一点的人,就不可能爱被这样对待了,他们只会觉得尴尬,同时觉得粗暴拍马的人肤浅,且心不诚。
霜娘那几句话里,体现出来的最重要的技巧,就是诚心。她很有理有据,也不过分夸张,很可以说服听到的人,是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霜娘可不知道侯夫人心里是这么个想法,对她来说,她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才显得很诚心——要说服别人,最好先说服自己,她就是办到了这一点而已。
婆媳二人各行各的想法,因为最终出来的结果搭上了,倒也显得和乐融融,继续看人收拾着外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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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周连营祭祖出府后,直奔东宫而去。
未免路上先遇见熟人被拦下来耽误时间,他坐了马车去,快到宫门前才下来,疾步往里奔去。
东宫门口的守卫甲士换过了一批,只有一个还认得他,见了他好似见了鬼——对他来说,可不就是鬼还魂了么,吓得险把手里的兵器扔了,结巴道:“周、周——”
周连营向他拱了拱手:“是我,我回来了,来求见殿下,劳驾替我通报一声。”
那甲士眼睛瞪得老大,上下打量他了足有四五遍,才回了神,出口还是结巴:“你你你没死?”
“当年出了意外,消息弄岔了。”周连营笑了笑,“武大哥,你快替我通报罢,我着急见殿下。”
“哦,哦。”姓武的甲士转身去了,从他虚浮的脚步看,还在半梦游的震惊状态。
周连营立在门前等着,从这里到正殿还有一段距离,等了好一会,武姓甲士方回来了,他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还跟着穿着朱色衮龙袍的当今太子殿下。
“连营!”
太子殿下未到正门前就大声呼喊,甩着袖子走得飞快,越过武姓甲士,周连营要行礼下拜,刚刚屈膝就被他牢牢扶了起来。
“竟真的是你!”太子殿下的第二句已有了哽咽在其中,他掩饰着情绪抬手抹了一把脸,却没掩饰住,眼圈还是红了,更有两行泪流了下来。
周连营的表情亦显得十分动容,勉强忍住了,劝慰道:“臣托殿下洪福,死里逃生平安归来,殿下该高兴才是,如何伤心呢?”
“孤这是高兴过头了,”太子抹着泪说,“孤以为害了你这条命,三年来都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不该带着你去宣府,若不是因为救孤,你如何受这些苦楚。”
“这如何能怪殿下?”周连营道,“本是我主动请缨,要跟了殿下出去见见世面,谁知会有胆大妄为的刺客来行刺?当时情况危急,我身为殿下伴读,护卫殿下乃理所应当之事,就算为殿下牺牲亦是本分,殿下更不必介怀了。”
太子情绪激动,还是不停流着眼泪,把住周连营的手臂道:“孤都忘了叫你进来,只在这门口说话了。走,进殿里去,你与孤细说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三年怎么都不回来,连个消息也不曾着人送来?”
太子一路说着,一路和周连营进去了,站在另一边的甲士伸了伸舌头,问那武姓甲士道:“这个是谁?好生受太子宠眷,最常来的小雷伴读且没这个待遇哩。”
武姓甲士道:“你也忒没见过世面了,殿下连他的名字都叫出来了,你还不知是哪个?就是永宁侯府周家的那个小儿子,三年前刚刚十八岁,和殿下一道出去宣府劳军,还没到地方,半路上被砍成几截送回来了。当时闹得极大,满朝大人们吵得都打起来了,你一点没听闻?”
“原来是他!”那甲士听这么说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只是都三年了,我又没见过他,谁还老把死人的名字记着。要说当时朝上闹成什么样,我可比你清楚,那时我就在金銮殿外守卫,那场面,真是十年都难得一见。”
他这么一说,不只武姓甲士,其他几个甲士都稍微往他这里凑拢了一点,人还是挺挺地站着岗,嘴上却开了小差,你一句我一句地催他快说。
“要说这些大人们,”那甲士有机会显摆自己的亲身见闻,心里得意,也就从善如流地开始说了,“别看平时什么文的武的,分得像楚河汉界一样,文官们总是瞧不起武官们。真到急了眼,哪有什么差别,饱读了多少诗书都没用,一般跳起来打得脸红脖子粗的,什么拳头腿脚,连掐脖子拽头发的招数都有人使,官帽丢了一地,有个大人的靴子都叫人扒了,正丢到我面前,直等到散了朝,他才来把捡回去穿起了。”
甲士们听得窃笑连连。
有个甲士道:“要说这周家的小公子,死一回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就算真死了也值了。”
那站过金銮殿外的甲士冷笑道:“你太不通,哪里是为了他?他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当年太子还未出行劳军之前,朝里的大人们就分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派认为太子长于深宫,应该时常出去历练一下,犒赏边军令边军感沐皇恩,太子也可以就此知一知兵事;一派则认为太子万金之躯,应该坐不垂堂,远赴前线太过行险,要是有个闪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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