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萧歆然冰冷道,手中的匕首又压紧一分,眼看就要割破颈部薄薄的皮肤。
时鄞眼中浮现出笑意,嘲讽的,轻松的,含义如此丰富,可那张脸上,依旧是死人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萧歆然终于发现不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手一抖,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被鲜血染的通红的玉手颤颤巍巍贴上“时鄞”鬓边,一用力就撕下一张逼真的面具,面具底下是时悦年轻柔和的面孔。
萧歆然猛地缩回手,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就要向一个方向追过去。
“歆然。”时悦却突然叫住了她。
熟悉的称呼让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别追了……”时悦话音刚落,林间响起不正常的轰鸣,葱郁林木被风带动簌簌作响,抬头正看到一架小型的直升机从距离不远处的山顶平台缓缓上升。
萧歆然明白过来,发了疯似地向直升机离开的地方狂奔。
直升机在她眼前渐渐缩小,带着她毕生所爱,去往她再也寻不到的地方。
抬头去看,青山依旧,柔风依旧,阳光透过树影斑驳依旧,可是对她来说,一切都已天翻地覆。萧歆然在山顶平台上茫然地站了很久,终于慢慢蹲了下来,蜷起身子,凄凉呜咽散入山林,随着那个远去的人一同消逝了。
☆、第五十一章
萧歆然忘了她是如何下了山,又联系了严勋,回到熟悉的城市。也忘了她是如何受的伤,又是何时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她甚至忘了,女人已经不在她身边,否则绝不会在天色昏暗的黎明时分,将苏毓错认作她,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柔软模样。
苏毓愣愣地看着她笑意温柔,软着嗓子对她招手:“过来。”
苏毓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作那个远去的人了。蓦地心疼她,又不忍这么快唤醒她的美梦,让她面对如此残忍的现实。
于是苏毓没有走近,而是转身去倒了杯水,趁着水声轻响,开口道:“再睡会,好么?”
病床上的人没了动静。苏毓转头去看,发现她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打开了灯。
她冒充不了她,萧歆然对那个女人的一切都熟悉到了骨子里。刺目灯光下,苏毓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神中的哀伤,但还是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何打算,是就此沉沦,还是放手一搏。
苏毓能做的,只是把倒好的水端过去,看她接过来抿了几口,氤氲热气缭绕在美得动人的眉眼间。
“严勋在哪?”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清冷,仿佛片刻前的温柔和缓,只是梦一场。
“严经理在公司,说是有些事要替您问一问时悦。”
严勋总能知她心思。萧歆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苏毓赶紧上前扶着,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她受伤的左臂:“我再帮您换一次药吧?”
她像是刚想起自己受了伤,看了眼透血的绷带,点了点头。
自从那次被时鄞用刑,她对疼痛已经愈发不敏感,倒不是感觉不到疼痛,而是麻木了,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对此,她也看不清是福是祸。
可是心口的位置,女人给的戚伤,她到底该如何才能习以为常?
到公司,恰好是上班时间。清明假期刚过,钦荣员工一个个j-i,ng神饱满地跟她打招呼,一切如旧。只有……她一想到那个人,立刻逼迫自己停止思绪。现在还远不是沉沦的时候,她的打算,自然是放手一搏。
长廊上,严勋正往她办公室走,刚过转角,就看到她不急不缓地迎面走来。
身后长廊尽头是透着晨光的窗子,为她款款而来的身影镶上金边。时光奇妙,让此刻与三年前的一幕惊人相似。彼时安林尚在,也如今日严勋一般,对这个渐渐走近的人视若珍宝。
就算没有女人,她还有他们,有那么多真心待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她依旧富有。
“萧总,早。”严勋迎上去,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早。昨天辛苦了。”一模一样的对话,已是物是人非。萧歆然目光扫过他手上的录音笔,知道她想要的答案他都问到了,于是示意他跟着自己进了办公室。
关好门,严勋将录音笔递给她。萧歆然接过来放在一边:“你直接说吧。”
严勋斟酌道:“您应该有所感觉吧,她……她最近是否回忆起一些以前的事?”
萧歆然心里一沉,垂眸道:“是。”
“那便没错了。她的身份,萧总已经猜到了吧?”严勋顿了顿,歉然道,“都怨我当年太过鲁莽,听人提起她本事很大,又恰巧重伤失忆,便将她引荐给您,丝毫没想过她会是……”
“也不能怪你,”萧歆然轻声安慰他,“当年那种情况……他们布好了局算计我们,又岂是我们可以预料的。”
“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时悦也未能解惑。她为钦荣效力的几年里,的确是帮了不少忙,连时天依也是死于她手。很多事情上,她完全是在和时鄞做对。如此看来,时鄞安排人,给自己添麻烦,到底目的何在?”
目的何在。
萧歆然看向桌上姿态依旧的文竹,凄然一笑。想到女人,想到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无法抑制的悲伤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这大概便是时鄞的目的所在吧。送给她一份大礼,等这份大礼变得不可或缺,再强行夺走,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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