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好听,可这群子绣娘又哪里好管?人家都是在薛家铺子里做了一两年的老人儿,一个新来的凭空踩在人头上,如何服众,通常这新来的都要叫整治一番,说不得弄个灰头土脸哪儿来回哪儿去。结果晴雯只把手艺一亮,无论何种料子何种颜色只管如数家珍一一道来,立时几个刺儿头便把脖子一缩再不敢作声,其他的混闹两句又叫她瞪了几眼,也蔫吧下来。竟就这样站稳了脚跟,风风火火拉开架势做得有模有样。
待到年前绸缎坊掌柜合账时候还特特与宝钗提了她一句:“新来的那位姑娘甚是厉害,绣房里先前偷懒耍滑的,偷学手艺藏奸的,并那些一戳才动弹一下的奶奶们都叫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分两班上下午倒着上工,既能歇过来养养眼睛,又不叫耽误出货,还没人抱怨,实是块好料子。”宝钗就转头去看宝琴道:“如何?我说得不错吧。但凡绝境里还肯挣扎的,多半都不认命,与她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定会比旁人更下力气更珍惜。于咱们而言不比重新培养一个这样儿的省心省力多了?管她先前如何呢,现下得用即可。”
宝琴点点头,另一旁抱着肚子坐了打瞌睡的絮萦也出声儿道:“夷吾成霸,平仲称贤。粟乃实廪,豆不掩肩。转祸为福,危言获全。孔赖左衽,史忻执鞭。成礼而去,人望存焉。”说完自己也掌不住笑起来,半睁眼睛道:“妹子们莫笑我,这几日着实是困,结果你哥哥生怕肚子里头孩子随他,非要我见天拿着各色圣人书读来给它听,真是困上加困,一天里得有三个时辰醒着就算好。”早几天杨传胪听说女儿这个症候亦不放心,又托关系从御医院里请了位老供奉来看过,还是说无事,只管睡,睡够便好。又道妇人生产原不是毛病,随她喜好去,只要别沾染禁忌便可。没奈何,如今只得多多安排了几个丫头婆子跟着她,怀里还抱着被子,随时等着大奶奶睡过去好给她盖上点儿。
这边掌柜的核完帐便领了赏叫放出去,还有旁的铺子等着核算,年底忙活完把账目理干净便可歇了,是以这几天掌柜的们都急着往东家来报账目。绸缎坊的掌柜回去时候还顺手把晴雯的赏也带过去,如今她就在铺子后头的屋子里暂住,晚上和旁的几个绣娘一起互相扶持着看铺子,白天上工甚是便当。她这还是头一回领的干净工钱,晴雯自己揣在怀里掏出来看、掏出来看,看了好几番,终究高高兴兴往隔壁薛家胭脂头花铺子里去换了支堆纱攒花来等着过年戴一戴。
这一年薛家即将添丁进口,薛太太见天就守着儿媳妇,又怕她累着又怕她闷了,想法子叫家下丫头婆子拿出种种本事来逗媳妇高兴。又有薛蟠在鸿胪寺里见天儿早早应了卯就买些东西家来,如今不敢带絮萦往人多远处去,只得无事便往杨家转转,也叫杨传胪不得清净。絮萦自家知道加小心,过了四个月眼见肚子竟跟吹气一样涨起来,当然不肯往险地去,除了娘家,就愿意安稳在家里呆着,或不是让小姑子拿了《唐诗三百首》念着玩儿,或不是干脆抱着捂子打瞌睡。
年三十一早宝钗吩咐媳妇子把年礼该送的送,该回的回,早早忙活完家下还等着祭祖。今年家里多了杨、沈两个新亲戚,连带着年节礼数也得重新安排一番,上午时候派出去的婆子和媳妇们便纷纷回来,各家各户这一年的光景就都看得清清楚楚。杨家比之去年的回礼重了几分,想来是想着女儿有孕央婆家待她好些方才如此,沈家旧年还无甚来往,因此看不大出来。譬如史家、贾家、王家这样的只从年节回礼便可看出每况愈下,去年好歹还能翻些底子出来充数,今年干脆就拿了别家的东西凑起就送出去,连查验都不上心。
今日还是照旧例祭了祖宗,薛太太并薛蟠两个自线香点燃就拿在手里念叨,都快烫着手了还没念完,下晌原是预备晚上团年的,外头当铺的新掌柜又敲门上来央求。宝钗把事情交给宝琴打理,带了丫鬟出去见他,只见掌柜的带了件东西进来,一看着东家大姑娘,忙把东西放下作揖行礼道:“大姑娘过年好。”宝钗受了他的礼奇道:“昨儿下晌不是就叫你们都回去歇了么?今儿怎么又来了?”那掌柜的又鞠了个躬苦笑道:“大姑娘,这个事儿吧,它尴尬。小的们不敢乱拿主意,所以大年下过来劳烦您请个示下。”说着让开把一开始放下的那件东西露出来,宝钗一看,竟是个青铜圆鼎。个头也不大,约莫着大个儿柚子大小,三足,上头错出来的金银纹路栩栩如生,满堂红一照熠熠生辉。
宝钗就笑道:“怎么了?是谁眼瘸收了假东西?”那掌柜的自己都乐了:“哎呦我的东家啊,这玩意多有假的,可是谁敢拿出来到咱们柜上诓?东西倒是真东西,就是来出手的人尴尬。乃是咱们府上亲戚贾家琏二爷的小厮旺儿拿出来兑的,死当满共兑了两千两银子去,咱们倒是不亏,就是小的想着这将来拿出来用叫亲戚家见了得怎么论呢!”宝钗道:“有甚可尴尬的,人家来当东西的都不尴尬,咱们收东西给足银钱应急的有何尴尬。还有旁的事儿么?”掌柜的道:“还有呢,一对儿金项圈典了五百两银子去,一个上头嵌着莲子米的珍珠,一个是掐丝凤首的。估摸着不知道是哪位奶奶的嫁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了。”宝钗说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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