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桂花落尽,秋去冬来,腊梅始芳。待到新年,冰霜未解,而寒梅傲然绽放,香冷彻骨。然后春天便来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桃李芳菲,又是一年。
但最美的远不止山花。爻山西侧有个眠云谷,谷中有清泉,芳草繁茂松柏葱郁。每到盛夏,夜幕降临,谷中便流萤飞舞,像失落的星星从草丛中升起,在幽寂之中追逐流浪。步入其中,便似跌进群山的梦境,被拥以无限温柔。若是傍晚下一场雷雨,那就更好,林荫间明珠点缀,草木都被冲刷干净,谷中气息沁凉湿润,浸透了松柏的清香……
陆之遥静静地听她述说。她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笑意,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眉飞色舞。陆之遥看向她的眼睛,渐渐被那里的流光溢彩所吸引。他想她真的是很喜欢爻山,否则不会对那里的景物这般了如指掌,说起来整个人都为之振奋欣喜。陆之遥仿佛身临其境。她说山,他便看见青峰烟岚;她说水,他便听见溪潺瀑喧;她说风,他便闻到草木清芳。日升月落,春露秋霜,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最美的爻山。
半晌,陆之遥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早已说完。他意犹未尽地感慨:“你一定非常喜欢爻山。”
胥凤仪舒一口气:“是啊。爻山不像亓山这样热闹,它很幽静,与世无争,甚至有些冷清。”
陆之遥沉默下来。姐姐姐夫选择了在爻山创立新派,那意味着开山辟林,大兴土木,以后还会招揽弟子上山。门派要繁荣壮大,自然靠山吃山。他对此突然心生不忍,叹道:“听你这样说,我反倒不想去了,怕打扰了这份清静。”
“可你还是会去的,因为这是你家人的意愿。”胥凤仪看着他眨了眨眼,“假设你真的不去,那你自己想做什么呢?”
“我自己?”陆之遥恍惚了片刻。自己想做的事?想照顾妹妹,留在亓山或是离开都无所谓,只要兄妹二人能够相聚,去到哪里都好。想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不必顾忌得失利弊,不必图谋世俗虚名。想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想有一处定所,可避风雨,可慰寂寥,可飨良友,可安尘心。
见他神情由茫然转为惆怅,胥凤仪心头一沉,不觉喟然。她其实很有些怜惜他。陆之遥侠骨柔肠,又不慕荣利,若是做个快意江湖的游侠该有多好。可惜他对陆之达的顺从近乎愚忠愚孝,难以得到真正的自由。胥凤仪对陆之达了解不多,但已是全无好感。她质疑陆之达对自己堂弟的用心,总觉得他对陆之遥是施恩索报。自上回偷听得知陆之达支持魏其英,胥凤仪又怀疑他其实是个投机者,于是更加担心陆之遥。
胥凤仪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有心点拨他:“等你到爻山以后,少不得要与沧南六姓打交道。尤其沐家与胥家,利益攸关,不可不慎重。”
陆之遥回过神来看她,眼神有些糊涂,不明白她告诉自己这些事的用意。她似乎是要提醒他,又像是在警告他。可是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交情,在今晚之前说过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问道:“你是提醒我小心行事,不要得罪这两家人?”
“是。”胥凤仪点点头,“你在沧南的时日不短,应该听说过沐奉瑄驱逐夷云派弟子的事情。你虽不是夷云派弟子,毕竟沾亲带故。你应该知道,夷云派在沧南并不受欢迎。”
陆之遥疑惑地看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帮我?听你的口音,你是钟陵人,不是吗?”
胥凤仪嫣然一笑:“在我看来,你和夷云派是两回事。何况我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你就当我好管闲事吧。”
陆之遥见她神色诚恳,倒不像是别有居心,于是微笑颔首,领了这份情:“好吧,多谢姑娘的好意。”
胥凤仪依然笑盈盈地看着他。她倒是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他,叫他意识到他对夷云派来说有多重要,或许他能以此为筹码争取一二。然后加一番促膝恳谈,或者出谋划策,也许能打动他博取一些好感。但最终,她只是沉默了。在不该饮酒的场合,无论她再怎么馋酒,也要克制。
胥凤仪站起身来,对陆之遥道:“山里寒凉,陆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又伸手指了指他的酒坛:“酒多伤身,公子爱护家人,也要善自珍重!”说着道了晚安,转身离开了。
陆之遥目送她离开,这才发现到自己方才专注于听她说话,竟忘了喝酒,手中酒坛几乎还是满的。他摇头笑笑,仰头喝了一口,却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是满怀愁绪无处排解,被她一打岔,居然烟消云散。她口中的爻山如诗如画,他不由得心生向往。如果他能在那里安定下来,一定要将妹妹接过去,让她也看一看那灵秀动人的山川风物。
次日,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是个适合远游的日子,连离愁别绪都被冲淡不少。陆之遥向众人辞别,又再三叮嘱妹妹保重,然后才跨上马背,一路驰骋而去。
陆之遥走后不久,胥凤仪向韩启微提出回去。她们原本是来观摩比武的,而比武早已过去,韩家事务有待家主回去打理,自然没有继续在亓山逗留的道理。韩启微和胥凤仪商量了一下,决定晌午后启程。她将此事告诉妹妹。
韩都雅听说后支吾了一阵,未置可否。韩启微暗暗纳罕,看着妹妹若有所思。一旁的胥凤仪也感到意外,觉得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发展得更快。韩启微说不出口的话,她来说。她用玩笑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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