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拉。
童远阖着眼,有长长的睫毛戳出来。都说双眼皮好看,童远大概是双眼皮,是么?她不确定了,伸手想去掀开看看,伸到半道,嗯,不大好。自己把手捉回来。
捉回来又不甘心,才一会儿,又伸出一根手指头,试探着去戳戳童远的脸,怎么这么瘦,几乎全是皮。
这么想着,又把人家的被头掀下去,戳戳,童远的两只肩膀也瘦得硌人,又戳戳,忽然觉得活人的气息透过棉布,似乎能看见一样,是温软的形状。
生前死后多少年,从没跟什么人这么亲近过,姜艳觉得,嗯,挺好,贪恋地吸一口人气——突然自己炸起来,飞快地把被子给盖上,退远了些,两手托腮,看着安静的童远,兴奋莫名。
她能听见自己开心的呼吸。
刚才,刚才的刚才,童远他救了我呢。刚才的刚才之前,童远他认出了我,哈哈。在这之间,我们牵牵手,好多次,嘿嘿。他还说什么……未来的嫂嫂,这个称呼挺难听的,姜艳想,早知道呀他也喜欢我。
谁要小心翼翼地当人去,做鬼不好么?
童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姜艳眯了眼睛,就吻了上去,她没看见,童远急惶惶地才睁眼又自己闭上了。
第44章第四十四章挛梦(四)
两张脸间不盈寸。姜艳小心翼翼地把唇吻移开,目不转睛地盯着童远。良久,嗯,其实挺久,久到童远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装下去。
忽然,鼻端嗅到一阵幽微的香,童远心头一跳,睁眼正对上姜艳急惶惶的一双眼。
“这,怎么不喘气了……”
她是在他脖子上切脉。
四目相对,一时间,俩人同时哑了。
童远觉得这样不行,清清嗓音,试着弯了弯眉眼,算是笑了一下。
姜艳面上原是空空的,两只眼睛开始犹疑地轻微转动,目中盈盈有闪光,忽然捂脸,转了过去。
童远轻声喊她:“阿艳。”
姜艳固执地背对着他,过了会儿,童远攒了力气又喊她一声。
姜艳她,背对着童远,在无声地大笑,笑得得意洋洋,瑟瑟发抖。
童远觉得有些丢人,怎么装个睡都忘了气息。
“咦?你怎么自己醒了?不是中了mí_yào么?”姜艳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记起了他。
当然是因为一些严苛针对性训练,集中精力要醒来还是能醒一醒的。童远无奈地笑笑:“先来点儿水行么?”
姜艳反应过来,手头抓到一只茶壶,就手淋了帕子往童远脸上抹,童远阖上眼睛让她擦。先是额头,后是眉眼,再是脸颊,她忽然停下不动了,看着童远苏醒的眉目怔怔发呆。
童远别过眼睛笑了笑问她“这是怎么了”,姜艳见他笑得不自然,眼角和脸颊出来一堆褶,满脸的笑纹无处安放,可是她依然觉得,这份嶙峋当得起一个神清骨秀。
她记得神清骨秀绝对不是用来说这一脸褶的,然而她也绝对不是说这一脸褶,至于到底在说什么,她认为这是自己固执坚守在心底的一个词不达意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去哪儿?”童远冷不防她站起来就走,伸手一抓没抓着。
“你等着,我去洗脸!”
童远目送她急匆匆离开,自己撑起来,拎过那只茶壶,自己灌一半,才要兜头浇脑袋上,姜艳又回来了。
她急匆匆走着,手上拿了条巾帕边走边擦,有潮湿温润的气息扑过来,还真是去洗了个脸。
走到近前,姜艳把他手上的茶壶夺下来,凑近了坐下,拨拉开脸上糊住的一绺头发,呵手贴眼又拿开,两只眸子灼灼地看着他。
她问:“童远你看,我这样,够不够好看?”
两扇眼睫飞快地忽闪一合,仿佛两只隐秘的蝴蝶,悄悄地振翅欲飞。
童远有些躲闪,半天问一句:“你,怎么做到的?”
洗过的脸庞是清透的,下巴上那道疤从正面看,只能看见个尖细的尾巴,红殷殷地纹在腮上,缀着清爽的五官,像一种别致的妆容。
“洗了个脸呀。之前以防万一,还是稍微修过的。”锁匠钟八说他一生为两手手艺所累,还真是两手手艺,除了开锁,他还会易容。从李观平的手里出来,半刻钟都用不了。从小龙山出来的月数天里,姜艳还是爱答不理地收了他一些好处的,比如,把这张脸画得平平无奇。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姜艳坚持问他,“你就说,我现在这样,够不够好看?”
童远没说话。
“好吧好吧。你就说‘好看’行不行?”
童远点了点头:“好看。”
“哦。”姜艳觉得不好玩了,不过也还是开心的,她凑得更近了些,问下一个问题,“你还喜欢我吗?”
童远实在不习惯她这炸锅踹门一样的方式:“阿艳你怎么突然这样……”
“我知道你将来可能还会喜欢好些姑娘,但是我就问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姜艳梗着脖子,骄傲地不可一世,“你就说‘喜欢’。”
童远点点头:“喜欢。”
以后,现在怎么知道以后?童远安静地看着她,隐约猜到了她的主意。
姜艳问出第三个问题:“今天,就今天晚上,我把自己嫁给你,我自荐枕席,行不行?”
童远终究还是呆了呆。
“你就说‘行’。”她灼灼闪烁的眼睛是一种清醒的蛊惑。
“行。”说完,童远笑了,“这是交代遗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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