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一笑,他便像一条哈巴狗那样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他总是怕我冬日里会冷,夏天太热,恨不得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好叫我欢喜……当初是个小混混时是这样,后来做了大人物也是这样……”
“原来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乐,我甚至很少想起我那表哥,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虚情假意中掺进了几分真心实意,一切便都变了,错了,原来所有的矢志不渝,后来都成了虚张声势。
人又总是后知后觉。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对他多笑一笑的,应该陪他去西邦放马,去东邦打猎,在他喜欢的雪梨汤里多加一勺砂糖,采集每一片百合与桂花,做成冬天的蜜酿,这个人最喜甜食。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那些携手共度的日子原来如此短暂,而余生只剩回忆。
可惜,一切都迟了,当年谁言相思易……
“可是,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么做吗?”苏依枝忽而问道。
那老妪一笑,道:“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无论如何,他都是杀害我表哥,我未婚夫婿的凶手。我爱上了他,是不忠;我若不听父母长辈的话,不与姨父里应外合替表哥报仇,就是不孝;可我因此而害死了许多无关的人,是不仁;他真心待我,而我,我……却骗了他,便是不义……”
“怪只怪他当初杀了我表哥,可若他没有杀表哥,我又如何会爱上他?我与他,终究是一个死局……”
“像我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早该自绝于天地,可惜老天无眼,不愿收我……”
说着,老人沧桑的脸颊上划过两道清泪。
苏依枝听罢心中一片茫然无措,呐呐道:“别,别这么说……这又怪得了谁呢,命运弄人罢了……”
她叹一口气又道:“即便如此,我却好生羡慕,羡慕你们曾经相守,而我在他心里却什么也不是……”
苏依枝被触动了心事,不由将自己与骆潇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老妪听罢忽而问道:“他对你好吗?”
苏依枝一愣,静下心来细细思量,骆潇其实不止一次地救过她,在张老四的茶棚中幸亏骆潇用筷子杀死了蛊虫,当时却还怪他吓自己;安澜外的树林中,史秋竹来揭她的的面纱,多亏骆潇及时出手。无双阁鉴宝大会,她忽而跳出来替他澄清,成为众矢之的,是他将她抱上了小黑马,离开无双阁,他还告诉她怎么回去找陈端,远离这些恩怨是非;在天音教之中,他也尽力当做不认识她,为她隐瞒,自己却还傻傻地往上撞……
他看似冷血无情,其实并非滥杀无辜之人,甚至处处手下留情。
那日在苗疆朝月洞中,他并非不想救她,而是在他心中,谁的分量都抵不过公孙晓真,正如阮语迟所说,怪只怪她太迟了……
良久,苏依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听你所言,他从小除了师娘以外,最依恋的人便是他师姑,这几年他意兴阑珊,不复当年意气,一心只想着救回他师姑……他如今与你当初遇见的侠客全然两样,全然没有将你当做结拜兄弟,即便如此,你对他的心意仍然丝毫没变吗?”老妪又问道。
苏依枝一怔,她一心追随骆潇,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确实,时移世易,骆潇今日的身份和处境,自然再也不肯相信别人,不肯交出真心,在他看来,与他没有关系才是最好的关系,可为何只有她一人没变?不愿意放弃过往的痴恋,反而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中毒愈深?
耳边忽而响起穆黎的话来,苏依枝心中蓦然一痛。
“你真的以为人心是可以说变就变的吗,今日喜欢这个,明日便能立刻喜欢那个?”
是啊,苏依枝,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如今对他伤心至极,而自己的心却始终是偏向他的。
半晌,苏依枝摇了摇头。
“你怪他吗?”老妪又问。
她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道:“只怪六年前为何让他救了我?我只见过他一面,为何便忘不掉呢?”
“那你恨他吗?”
苏依枝苦笑道:“若不是六年前他救了我,也许我早死了,他说我已将命还给了他,理应恩怨相消,两不相欠,可他为何又要一次次地救我?”
那老妪一怔,亦叹了口气道:“感情本来就不公平,并不是你欠他一次,他欠你一次,就能算得清的。”
只见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苏依枝一番,又道:“我看这个骆潇未必对姑娘全然无情……”
苏依枝一惊:“老婆婆,莫,莫要胡说……”
只听老妪又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你说这个骆潇如何不凡,其实也不过是被自己的往事缠住的笨小子而已,我怕他与我一样,到头来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不是的,老婆婆你不了解他……”苏依枝辩解道。
那老妪忽而掏出了两样东西,打断了她的话:“姑娘,那唯一的一朵寄生莲上面的迷幻粉已经散尽,我已将之包好,你还是放在身上较为妥当,至于这样东西可要好好保管,莫要弄丢了,你在此待得够久的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苏依枝一看,一样正是用帕子包起来的寄生莲,另一样竟是骆潇的那把匕首,奇怪,她明明记得自己用完之后揣进了怀里,怎么会落到这个老婆婆手中?
只是现下苏依枝急着回去,没有细想便一把接过,问道:“我该怎么才能回去,这又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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