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辞了你那边的工作,立刻回来。”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
他皱了眉,尴尬地辞了他在这里好不容易换来的工作,火速赶到家里,薛爷爷坐在沙发上,手杵着拐杖,脸上是许久不露的严肃表情,沉着声跟他说:“薛元,爷爷这么多年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吧,我要你娶裴家的姑娘,你答应是不答应。”
他不是不高兴,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那是他从小到大最敬重的爷爷,他没了父母后把他照顾到大的爷爷。
他只能低了头,说:“我知道了,爷爷。”
裴家是什么样的光景,他自然知道的,临市市长的女儿,爷爷让他娶裴佩,自然是花了不少关系。
爷爷告诉他,他老了,不中用了,有些可以掌控的东西已经慢慢握不住了,那些该藏起来的东西被人翻了出来,自然是要倒霉的。在他还有能力挣扎的时候,他一定会尽他所能的护住点东西,至少能保证自家亲孙子的未来无忧。
他无言以对,收拾行李箱的时候翻出来大把的信件,突然觉得这些东西竟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爷爷请了裴家的人来做客,他穿了套最名贵的西装,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欢迎这位从未谋面的未婚妻。
裴佩是个标准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优雅万分,坐在他对面,表情跟他是一模一样。他倾过身,给她添了杯红酒,红色液体摇曳,映着她精致的面庞,竟觉得分外刺眼。他想起了何简,他从没看过她化妆的样子,但就是那样素面朝天,也比对面这个女人来得耀眼万分。
婚期定在今天的七月十三号,也就是两个月后的事,他奉命跟裴佩相处,不管是牵手拥抱还是接吻,他好像都没有听到过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
他回来了一个月,他都不敢去找何简,直到写喜帖那天,裴佩问他:“薛元,你遗憾吗?我知道你有个小女朋友,没有跟她在一起,遗不遗憾?”
他瞬间就恍惚了起来,遗憾吗?他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他害怕答案太过明显,是他承受不能之重。
“那你呢,没有遗憾吗?”也许是真的太过寂寞,实在需要有个人来说说话解解闷。
裴佩搁了笔,精亮的眸子带着笑意直直的望了过来,“我为什么要遗憾,我喜欢的人即将成为我的丈夫,这不是可喜可贺吗。”
她捏着大红喜帖,顿了顿,又接着说:“薛元,你不知道,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高中有次全省的物理知识竞赛,我爸爸是特邀评委,那天我也去了。你得了第一,我还记得。”
她面容掩在柔和的灯光下,带着点他从未见过的羞意,眼神亮晶晶期待的望着他。
他如平地惊雷,不可置信,怪不得裴佩愿意嫁给他,原来不止家族联姻这层关系在这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在他眼里,她只是裴家的女儿而已。
他抿了唇,半晌也只能硬撑着头皮吐出两个字:“谢谢。”
其实,他也可以虚情假意地配合她,哄一哄她,但那一瞬间他就是克制不住的想起了何简,她有着比裴佩更亮人的水眸,在说喜欢他时含羞带怯的样子,比裴佩动人了百倍。
也许就这两个字,多少伤了裴佩的自尊,她咬着唇狠厉地笑着说:“谢谢?薛元,你真是好样的。”她用钢笔使劲地在喜帖上写下两个字,“明天我陪你去送请帖给何简,昔日好友怎能不分享下喜悦呢。”
裴佩和他一样骄傲,要么没有要么是零。
所以,她哪怕用家族的权利威胁也逼得薛元不得不亲自去送这份请帖。时隔多年,他竟有些不敢去直视何简的眼睛,她依旧单纯美好,只是他却开始万劫不复。
他撇开头,以为可以逃避心里一种叫做钝痛的东西,可是,他却听到她冷冰冰地说:“是吗,好巧,我也要结婚了。”语气带着点绝望和无助。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小简只是在跟他赌气而已。
而,七月十三号那天,他瞪大眼睛都无法相信眼前同样一身喜服的人,是何简和另一个男人。
可他却不得不笑着说恭喜,他举着酒杯对着那个恨不得掐死的陌生男人说:“何简是我的好朋友,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遗憾吗?他好像听到心底有巨石落地的声音,砸得他面目全非。
何简跟他碰了酒杯,眼底的光芒尽碎,她闭眼的那刹那,他似乎有那么一瞬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摔了她手里的酒杯,带着她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可是他的手还没伸出去,旁边裴佩的手就探了过来,死死地挽住他的胳膊,宣誓主权。
*****
机会往往都是转瞬即逝的,他在婚礼上没有迈出那一步,那往后的日子,自然是木已成舟。
裴佩说她不求其他,就想要个孩子,可以,那有什么问题。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可以。
小渡出生的那一年,举家同欢,但是他还未感受到丁点欣喜,爷爷就突然心脏病发去世。
树倒猢狲散,几乎是一夜之间,薛家转瞬落败。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裴佩这时候生出小渡,才使得裴家没有做绝,没有将他隔绝门外。
丧礼是裴家帮着举办的,来得大多数都是裴家的人,而薛家的,不过零星点还有些良知的人。
他敛着眉目,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弯了脊梁骨,毕恭毕敬的对着每一个裴家鞠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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