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气势汹涌地来到吴要常家,一栋陈旧的平房跟前。
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家徒四壁,那么见识了吴要常家里,就一定会明白无疑了。
梁柱结构的平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那些梁柱都已经变色了,而且有了很多的磨损。可是大堂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连大堂和厢房的隔段,也是用麻杆编成的麻杆片来遮挡,看上去破败不堪。里面的家具,除了农民用的农具之外,就剩一张吃饭的八仙桌和四条长板凳。
吴要常家为什么会这么穷呢?不是说勤奋的鸟儿嘴头光么?按理这个老头子勤劳能干,在地里侍弄了一辈子,怎么着也能混个嘴头光不?可是这吴要常却是勤恳了一辈子也没享过一天福,就因为他生了四个儿子。个个都给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可四个儿子都是面壁十年却没捅破墙,最后都只能窝在这个村里。吴要常几乎是倾尽所有供他们读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收获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给这四个儿子娶媳妇。
那时候在乡下,娶个儿媳妇都得花上万块的彩礼,还要盖房子。这样的行情,娶一个儿媳妇就犹如扒了他的一层皮,四个儿子就扒了他四层皮。吴要常这个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农,被儿子们扒得就只剩下个皮包骨头了。
现在的吴要常就像个干尸似的,脸上的皮起着卷儿的打褶,包裹着几根干枯瘦弱的骨头,背也驼了,那块背脊骨弓起来,把个脖子顶得往前伸,活脱脱就是一个缩脖子的鸵鸟样儿。
唐仁彪和宋祖德站在这栋房子前面的时候,吴要常正蹲坐在大门前的门槛上抽旱烟。一根自制的竹子做成的烟斗,就那么杵在干扁的嘴上,吧嗒吧嗒地吸着,吸了半天嘴里才吐出白白的烟圈儿。估计是旱烟太呛人了,抽了几口,吴要常就开始咳嗽。刚起头是咳几声:咳咳咳!咳咳咳!没想到这一咳嗽起来就止不住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直到咳得差点背过气去,最后那几声咳嗽愣是听不到声儿了,只看见吴要常瘦弱干枯的身子蜷缩了起来,那个弓着的背更显得突兀不堪……
“叫你抽,叫你抽,咳死了才好呢?”一个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然后就看在一个和吴要常一个瘦弱的老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边骂边拍吴要常的背,说:“叫你别抽吧,这旱烟这么烈,活活把你那肺给烧着了!”
吴要常似乎在差点背过气的时候,最后终于咳出了两声,然后只听“咯……”的一声滑过,就像那快要咽气的公鸡似的,那么凄惨地叫了一声,在大家都为他捏把汗的时候,却不曾想他又缓过来了。
他抬起头,刚才还黄不拉几的脸上被憋得通红,眼睛里噙着水,鼻子下面淌着鼻涕。他扯起皱皱巴巴的衣服角,在浑浊的眼睛里擦了擦,然后又揩了揩鼻涕。看到站在家门前的这一大拨人,他苦笑了几下,把烟斗又重新放进嘴里,就那么含着烟斗说:“讨债鬼又来了!”
唐仁彪和宋祖德站在最前面,刚才吴要常的那一通咳嗽让他们心中好一阵害怕啊!他们倒不是担心这老头子真背过气去,而是担心万一这老头子死了,这家的农业税算是永远都别想收了!谢天谢地,这老头子看来经常是这样,到阎王爷那儿打个转,又回来了!
好,既然没事又活过来了,那就谈正事吧!
村委会主任吴要名站到走廊上,对吴要常说:“老哥,今天镇里的唐书记和宋镇长都来了,你看你家这个钱就交了吧,先交后不要的,早交早省事啊!”
吴要名按辈分和吴要常是一个族里面比较亲的堂兄弟,所以他平时都叫吴要常叫哥。
“老弟,老哥不是不交,是真交不上,没钱啊。”吴要常把一个含烟卷塞进了烟斗,点燃了火柴,又开始抽烟。
他这一抽,唐仁彪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真怕这老头再来一个刚才那样惊险的表演,真要在自己面前背过气儿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这回吴要常没有咳嗽,平静地抽完了一袋烟。
“老哥,你不是刚卖了夏粮,收入了上千块钱么?怎么就没钱交啊?”吴要名说。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饿死我是不?就那点钱,我不要买油买盐吃啊?”吴要常瞪着眼骂道。
“你……”吴要名气得呼呼作响。
“老人家,你看你这卖了夏粮,按理呢就得先把这农业税给交了。你这么大年纪了,国家的法律应该懂吧,这抗税不交可是犯法啊!”宋祖德上前一步,和吴要常开始交涉了。
“我抗税不交?哈哈哈,亏你还是个当干部的!”吴要常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放在门槛上使劲敲了几下,只听得“嘭嘭嘭”的声音那么刺耳,敲得这个吴要名心惊肉跳的。因为他知道,这老头子要发火之前,就喜欢敲烟斗!吴要常敲了一通烟斗,好歹是把那压在烟斗里的烟灰给敲了出来,黑黑的烟灰躺在泥地上,就像几粒圆圆的老鼠屎。
吴要常那像鸡爪子似的粗糙又黑黄的手又重新慢条斯理地往烟斗里塞烟丝,边塞边慢幽幽地说:“早几年的农业税,我每年都是第一个上交,你可以问问这些个狗日的。”吴要常指着村委会的那些干部说。
“我这三年为什么不交了?啊?那是因为有些钱,我不该交!国家规定的农业税,我交,可是这两年的税为什么越来越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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