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比之外头东市的车水马龙,竟然非常清静。
人们小几撮的聚集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说话。几盏纱灯挂在四角,灯下摆有香炉,走近一闻像是檀香,却更为清雅。香气在微微闪烁着的烛光下隐约缥缈,颇有几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意味。
这和她所期待的那种江湖侠客大摇大摆的一坐,翘着脚,吆喝着“两斤牛肉一坛酒”的热闹场面大不相同。
这样也好,找起人来方便,随便问问哪桌应该就能问到谁是茶馆馆主了。
林芙儿还是大意了。她以为安静的地方查人办事十分方便,却没有考虑到,越是清静的场面,越是突出个人。就像一潭死水抛入一颗沙砾都能掀起涟漪,反之,抛几具尸首进大江大河,依旧云净天空。
这不,自打这个灰袍女子踏入茶馆的一刻起,就被人盯上了。
阿禾茶馆里常年汇聚的都是老顾客老江湖了,哪根是葱,哪根是蒜,扫那么一眼就分得清。这么一个大半夜,一个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女,孤身一人踏进阿禾茶馆,怎么看也不像是善茬。
忽然,背后桌上,一个细声细气的男声笑着吆喝道:“哟,那妹子我见着过。”
林芙儿一惊,说的是自己吗?自己可是从凤仙坊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麻烦。
林芙儿尴尬的僵在原地:转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另一个稍微低沉些的声音不悦道:“我正讲着故事呢,你招呼人家丫头做什么。”
——“就是,这蓝城雪鬼的故事,咱刘大哥才讲到一半。”
——“要听就听,不听拉倒,别插话。”
先前那人十分不知好歹,不仅揪这话茬不放,还非得拉扯个嗓门:“这娘们我他妈真见过,上次大哥你带我去开荤,那叫个什么地,凤,凤仙坊,对对对,凤仙坊。“
周围传来一阵低吁:凤仙坊可是蓝城出了名的酒楼,院子深的很,去那开荤,啧啧。
一团怒火在林芙儿的胸腔里烧了起来,她翻了个白眼,心想今天可算是遇到了极品,得好好认认这位老大爷的脸,今天有事不提,下次见到,非打得他一辈子开不了荤。
转过身去,只见那人瘦骨嶙峋,门牙掉了一颗,边上还镶了个金的,两眼深陷,歪着嘴,猥琐的笑着。
他刚刚这么一喊,四周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邻座的人识趣,赶紧拍了下他脑袋:“囔什么囔。”
然而猥琐男不仅猥琐,智商也不在线,还指着林芙儿,满嘴喷着酒气,口齿也不清楚:“不就是凤仙坊来的嘛,我绝对没说错。”
见周围人不搭他腔,声音更是抬高了一截:“你们不信?你们不信去问她。”
谁知话说一半,指尖指着的姑娘大步向自己走来,忽的一大巴掌就扇到了自己脸上。这一掌十分有劲道,不像是平常人家能扇得出来的,猥琐男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还没感到疼呢,一沓子血就喷在了桌上。
再仔细一看,血泊中还屹立着一颗金牙,像是一粒小小的尊严,只是撑在血泊中,显得有些凄惨狼狈。
林芙儿转转手腕,只道这一下打得还不够尽兴。
是,她确实是凤仙坊做事的,可她做的不是那种事。况且最重要的是,这一趟她是来找禾木茶馆的馆主谈正经事的。现在倒好,这神经病在这儿一吆喝,四零八座的人都听见了自己是从凤仙坊来的,先不说万一传出去凤仙坊要找自己麻烦,自己这张脸首先都被丢尽了,还怎么和人家茶馆馆主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一巴掌打得四下静了一静。
紧接着,猥琐男邻座的一个人忽的站起身,足足高过她一个头多。
林芙儿估摸着,他就是那个讲蓝城雪鬼的“刘大哥”,大概是这桌的头头。
”刘大哥“对着林芙儿下巴一扬:“我表弟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你一个姑娘家怎这般没教养?给我表弟赔礼道歉,我们就当啥事没有。”
林芙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发髻结在头顶,身着襕衫青圆领,腰佩刺着猛虎的深蓝容臭,针线邃密。
大家公子读书人,难怪硬扯些阴阳怪气的三从四德。
林芙儿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还生怕他听不见自己声音,见不着自己脸,灰色口罩往下一拉,下巴扬的更高,一字一句的回敬道:“我既没家,也没教。怎么,本姑娘打的就是你表弟。”
刘亮平估计还没被人这样呛过,还是在禾木茶馆一众有鼻子有脸的茶客面前,稍有些滞。
对面坐着个胖子,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怂的缩了缩头,心想自己当个和事佬把这事过了吧,于是扯了扯“刘大哥”的衣角:“亮平兄,咱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刘亮平大高个又站着,一眼俯看过去,胖子楞的就缩回了那扯着他衣角的几根小白指头。
一旁的猥琐男这才发现自己金牙被打飞了,不知是牙疼的,还是心疼的,嗷的叫了一声。胖子掏了块方巾出来,递给猥琐男,用眼神示意他没事别乱嚎。
刘大哥,亮平兄,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但这个问题也就在林芙儿脑海里一划而过——她正窝着火,大脑没空瞎转。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除了角落里一个胖胖的算命老头,不声不响的磕着瓜子儿。
“禾木茶馆是蓝城最有场面的茶馆,也是咱家东市的主心骨,可一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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