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惊讶,有些动容,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我知道你有多累,我都知道。如果真有什么四国谱和连城壁,你根本不用日夜操劳,四处奔走,从没睡过一场好觉,连养病的时间都没有。你说你只有五年之期,但你明明知道,若你能抛却一切,跟着晚衣去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静养的话,是可以调养回来的!”
姬婴垂下眼睫,静默了一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来,而下一刻,他抬眼,眸色如光,如水,如一切灵动却又柔软的东西,就那么浅浅地看着薛采,道:“有的。”
薛采乍然一惊。
姬婴扯出一丝笑容,却更像是苦笑,低声缓缓道:“四国谱、连城壁,都,却确有其物。”
这下,薛采再也说不出话来。
姬婴深吸口气,朝薛采俯过耳去,说了几句话。
薛采原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因受到了惊骇而变得更大。
姬婴说完,喘气着恢复成原来的姿势,沉声道:“我本想明年开始施行改革之举,但现在看来,时机需要往后再拖十年。十年后,一切,就拜托你了。”.
薛采站着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望你不改善良正直的本性,在复族之时,亦想一想天下百姓,想一想,我们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姬婴说着,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当日受沉鱼所托救你,现在看来真是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我很高兴……虽然我一生于国于家,都无真正建树,但我毕竟,为图璧,为天下,为苍生,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沉鱼。” (4x
“不、不……不……”薛采颤抖着,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令他整个人显得非常无助,“不要死不行吗?求求你,不要死!姬婴,你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了……”
姬婴闻言呆了一下,复长叹:“傻孩子……” *
“我不是孩子!我不是孩子!”薛采跳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你们求着我的时候,都不把我当孩子,取笑我时,却又说我是孩子。我哪里是孩子了?天底下何曾有我这样的孩子?我告诉你,姬婴,从我能走路时起,我就不是个孩子!我没有乳娘哄我睡觉,没有同龄人跟我玩耍。别的孩子还在流鼻涕玩弹珠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宫献艺取悦先帝了;别的孩子还在哭着背书歪歪扭扭的写字的时候,我就已经代表一个国家去讨好另一个国家了;父母夸我聪明,于是要我光耀门楣;姑姑夸我坚韧,于是要我重振家族;而你,更是把全天下都拜托给了我——你凭什么?全天下与我何干?你又凭什么代表天下?你倒是一死百了解脱了,凭什么我要继续活着承受一切?你们!你们!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大人们……我恨你们!我恨!我好恨!”说到这里,仰起头哇哇大哭。
姬婴看着他哭,也不劝阻,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底始终流动着一种介于欢喜与悲伤之间的复杂情绪。
暗幕逐渐散去,天边透出薄薄的光。树林里风声呜呜,仿佛也跟着委屈的少年一起痛哭。
七岁。
这孩子甚至不能称之为少年。
然而,他却经历了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成就了一万人都不能成就一个的辉煌。
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五岁御前弯弓射虎,六岁使燕,名动四国,七岁全家灭门,贬身为奴。
而今,又被寄予了全天下的厚望。
大人尚不能承受,更何况只是个稚龄童子?
只是,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人生,残酷如斯。悲哀如斯。
姬婴望着哭的泪流满面的薛采,眼底的复杂情绪最终被怜惜所覆盖,最后低低一叹,吃力的伸出手臂,将薛采搂入怀中。
薛采反抱住他,哭的更凶。
姬婴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极尽温柔。
一旁的朱龙,眼眶也红了起来,偷偷抹泪。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其实很短,但于在场的三人而言,却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
薛采终于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强行止住了眼泪。
姬婴道:“哭完了?”
薛采哼了一声,寒着脸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赶快一并交代了吧。免得我哭太久,你没说完就死了,到时候变鬼再来烦我!”
姬婴失笑出声,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了。”
“没有了?”薛采瞪着他,“你没有其他未了的心愿了吗?”
“未了的心愿?”姬婴看向远方的天空,淡淡道,“未了的太多,也就当全了了。”
“那么放不下的牵挂呢?”
姬婴眉心微悸,目光一瞬间就寂寥了起来,沉默片刻,才道:“朱龙,把他们都叫来吧。”
“是。”朱龙应声而去。
薛采吃了一惊——怎么?此地还有别人?
没多会儿,三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跟着朱龙出现在视线中,走到近处,齐齐拜倒:“主人。”
姬婴嗯了一声。
其中一人道:“老七他们已在路上,很快就会赶来。”
“无所谓了……”姬婴拉住薛采的手,将他推到众人面前,“找你们过来,是要宣布一件事,你们三个也对那些没来的传令下去——从今天起,薛采就是白泽的继承人。”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番,看看薛采,再次拜倒:“拜见新主。”
薛采咬住下唇,脚步轻挪,像是想要后退,但最终还是朝前迈了出去,就那样以荏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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