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问我:“陈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干啥,回建筑队呀。”我说:“还差了张老板的钱,我得干活还给他。”
“你愿意给我当护理吗?”他很随便地问:“我大概明年就走不好路了,你欠老张的钱,我给你还,工资照样儿开。”
“当然行,”我马上站起来:“我不要工资,管饭就成,就怕我笨手笨脚……”
“那怎么成,”他呵呵笑了:“再说,你哪儿会笨?”他的笑容让整个房子一下就亮了起来。
第二天我就把钱还了,辞了建筑队的活儿,然后把我爸送上了车。他叫我等他通知再来,我却天天报道,一天不来就不放心。
半月后经过对面病房,我看见那个女人在收拾东西,那小伙子已经醒来很多天了,感情是准备办出院。那天封毅一直站在门边,眼睛不眨地看着窗外,一声不吭。我坐了会儿他说:“陈生你出去转转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我到过道窗边抽了根烟,没多久朱胖子就陪着那娘俩儿走出来,那年轻人戴着个帽子,身体看着还挺弱。他们进电梯后,封毅马上开了门,几步就蹿进安全通道。我赶紧追上去,远远跟着他跑上天台。
那天他两手按在栏杆上,全身一动不动,像个石像,直到天黑才转身,一提脚就翻到地上去,那是他第一次摔倒。
二〇五信箱 正文 回家(二)陈生番外
章节字数:3731 更新时间:019
许延出院以后,封大夫的两个朋友时常来看他,他们以前也在许延的病房里待过。是一男一女,男的挺帅气,叫丁珉,他来了封大夫会很高兴,有说有笑地跟他聊些什么杯、什么队、什么赛;女的身条儿很好,就是瘦了点,眼睛漂亮,侧面看过去那眼仁儿好像透明的,他叫她可可。
女的来得比男的勤,每次都带着汤汤水水,但人很傲气,说话刻薄,她从不跟我打招呼。封大夫不大喜欢她来,特别是喝汤的时候,看着挺闹心。那女的却不管那么多,想来就来。十二月底有天,我关着门上厕所,听见她又进来了,昨晚她才来过。
“可可,”封大夫说:“以后别弄这些了,我喝不惯。”
“喝不惯,”我听见保温瓶和那女人的声音,同样冷冰冰的:“为什么?”
“你们南方人才爱喝汤,”封大夫说:“我哪儿喝的惯。”
“许延做的呢?喝的惯吗?”那女的笑了。
“当然,”封大夫也笑了,话却很冷:“不过他不会弄这些,应该是我做给他喝。”
“你现在能做吗?”那女的过了会儿,带了点鼻音:“我就是让你喝点汤……”
“我不想你浪费时间,对我没意义,对你更没有,”封大夫声音软了些:“以后别做了。”
那女的没搭腔,过后是摔门的声音。那以后她还是常来,但再没带过补品了。
第二天上午我过来,封大夫正靠在床头看书,见我就说:“陈生你去考个车牌吧。”
我说:“好,我现在去报名。”
他点了点头:“对了,下午我去看个人,你不用过来了。”
“看人?”我问:“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想了想:“也行。”之后放下书伸个懒腰:“今天平安夜呢,忙完咱们在外面吃饭吧。”
下午我们三四点出门,没塞车都跑了将近一小时。我到了才知道,那也是间医院,名字还很好听,叫蓝天医院。我问他:“封大夫,咱们是来看病人呐?”
“嗯,”他说了句:“我妹妹。”
这儿不像二院那样,到处散布着消毒水味道。路边和院子里种满了常绿植物,入冬了还满眼翠生生。我们只碰见几个散步的病人,非常安静。我还想着这里环境真不错,后来才知道,这是家精神病院。
封大夫先找医生问了问病情,才去看他妹妹。那姑娘二十出头,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两手又细又白,指头嫩得像笋尖儿,一动不动搁在膝盖上,眼神儿却发呆。我们带她去花园走了走,她就规规矩矩跟着,封大夫说了很多话,她一直没搭过腔,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封大夫,”出来后我问:“你妹妹一直这样吗?”
他皱着眉,闷声不吭招了部车,进去才慢慢说:“不是,她本来有抑郁症,有次从酒吧出来,没立刻坐车,路上遇见一伙嗑药的不良少年……幸亏巡警碰上了,不过,还是吓坏了……”
“那,能好吗?”我问他,还这么年轻啊……
“希望吧……”他好像不愿多谈,轻声应了句。
年前的时候,他气色好了些,朱胖子说,幸亏肝的再生能力强,他身体底子又好。我听封大夫说,是什么‘部分症状体征暂时减轻’,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他情绪也不错,年二十八晚上看电视,有个人歌儿唱得好听,他说他也会弹吉它,还答应教我。第二天早上我去商店买了才过来,病房里却已经没人了。
直到下午五点,封大夫才回来,鞋跟上裤脚上都是泥巴,脸色发白,膝盖一直在抖。我急坏了,赶紧倒杯水给他,他说了声谢谢,喝完摘下墨镜就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坐在窗边凳子上,面向窗外一支接一支吸烟。他的眉毛很直,像头发一样,又黑又浓,那天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过。
过了大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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