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好,又好像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手都是抖的,他下意识摸腰间的旱烟,摸了几下都没抽出去。
“县太爷来了?”
报信的人这会儿终于顺过气儿来了,直起腰连连点头:“您快去,族长也去了。”
“哎,哎,我这就去。”他当即就想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回了屋里。
“我这衣裳太埋汰了,回屋换一身。”
不多时,人便出来了,脚下仿若踩了风火轮也似。此时,薛家屋里的人都出来,都是满脸喜气的,薛青柏见他走得快,怕他摔了,忙上前扶住他。出了大门,他犹豫了一下,问:“爹,那我还去接大哥么?”
“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回头再说!亏你还比你爹年轻几十岁,脚程还不如你爹。”说着,薛老爷子就几个快步,将有些怔忪的薛青柏甩在身后了。
此时郑里正家门外全是人,但不是像以前那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们都是离得很远探头探脑的,却是惧于大门里站着的那些衙役不敢靠近。
堂屋里,徐县令一身便装,笑容和蔼地将要给他下跪的薛老爷子扶了起来:“老人家,就不用多礼了。本县这次轻装简行,别无他意,不过是想来看看能养出庭儴那样的少年才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您大概不知,庭儴给咱们湖阳乡挣脸了,本县就任第一年,属下就出了府试的案首。赴考的学子几千,唯独他独斩魁首,当初本县见他气质不同寻常,料想以后定是前程不可限量,没想到真让本县一语中的啊。”
徐县令似有感叹,像似在回忆当日点了薛庭儴为案首的情形。这一群乡下人可不知道当官的最是擅长做表面功夫,他们若是想做个什么人情,可谓是面面俱到。
连徐县令都没想到薛庭儴那小子能再拿个案首,当初他只料想他一个秀才是稳当的,再磨砺几年,举人进士也不再话下。
可谁曾想人家竟是一飞冲天,连夺两个案首,寓意为何,不用细表,秀才是稳当了,而举人似乎也是囊中之物。
当日府试放了案,消息就从府城那边传了过来,不光是这次夏县赴考学子的成绩,随之一同的还有府台大人的亲笔书信,询问这薛庭儴出身如何。
这种情形还用徐县令去猜?自然是府台大人欣赏那薛庭儴,这是打算提拔他。
能在府台大人那边挂上号,就等于一条通天大道摆在面前。徐县令虽是才走马上任没多少时日,却是清楚府台大人的背景不凡。
多个人情,多条路,童生是小,无奈人前途不可限量。这不,本来县衙那边是要派专人来报喜,却被自家县太爷给抢了差事。
薛老爷子受宠若惊不用提,连薛族长和郑里正都震惊县太爷对薛庭儴的看重。
这真是不得了了啊,当年薛青山考中童生时,也没见能有如此殊荣。
郑里正家门外,有不少村民远远瞧着这边,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当即就被旁边人给嘲笑了。
“说你是个土包子还不信,童生跟童生也有不一样的,就跟官和官也不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总不至于童生成了秀才公。”被嘲的人反驳。
“这道理差远了,瞧见没。”那人指了指大门外站的几个衙役,这几人头戴圆顶巾,穿青衣,外罩一件红布马甲,腰系青丝带。正是衙门皂隶杂役所穿的服饰,可在一群乡下老百姓眼里,就是威风。
“他们对咱们来说,那就是爷。可对里面的县太爷来说,就是个站门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薛家庭子就是县太爷,他大伯就是站门子的?”所以说乡下人也有自己的小智慧,这还没咋样呢,坑都给人挖好了。
“那是你说了,可不是我说的,我就是给你打个比方而已。你要是与我顶牛,那你看薛青山当年考中童生时,县太爷咋没来咱村,这就是区别。”
一群人在外面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屋里薛老爷子正在对徐县令回忆以往。
说得大多都是薛庭儴幼年的事,譬如这孩子小时候身子弱,却是个好强的,打小就喜欢读书;譬如薛庭儴是如何如何的刻苦,家里穷,孩子就蘸着水在桌子上写字,用沙土在地上写字;还譬如孩子孤苦,父母早亡之类的话。
薛老爷子说得是老泪连连,徐县令也满是唏嘘:“怪不得他字写得那般出众,本县当初料想肯定是苦练多年,没想到竟是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可不是。”薛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被薛族长眼神制住,他忙了噤了声。徐县令似是毫无所察,又和众人说了些话,方站起来道:“今日就叨扰到这儿,本县事务繁忙,还得回县衙。”
说着,他看了薛老爷子一眼,道:“当初庭儴为我所取,本县也算是他的座师,家中若是有什么难事,可去县衙寻本县,本县能帮自然是帮的。”
“谢大人。”
徐县令点点头,便往门外行去。
县太爷说走,自然没人敢拦着。一众人陪着出了大门,已经有衙役驱了马车前来,徐县令上车后,道:“不用多礼,本县早就说这次轻装简行,你们也就不用送了。”
一行车马渐渐远离这座小村庄,车中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道:“东翁,即想做人情,为何不多留一会儿,怎生——”
这师爷跟了徐县令已久,也算是左膀右臂,所以在徐县令面前说话算不得拘谨。
“你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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