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眼花,随时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她的亲侄女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天下最尊贵的权力的时候,她便让自己盲了,聋了。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声:那么艰难地和皇上周旋,谈判,讨价还价,让他答应不把废后慧敏遣送回蒙古,而是将她继续留在宫里,虚应一个qu;的封号,自己何尝不是在没有希望中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慧敏可以学得懂事一点,可以用一点心思,令死灰复燃。自己当年不就是在群雌环伺间左冲右突,几次山穷水尽又杀出一条血路来,从别的妃子手里夺回皇太极的心吗?自己可以做到,慧敏为什么不能?要知道,她代表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整个科尔沁部落,是家族的利益。满蒙联姻,是大清立后的根本,当年哲哲姑姑把年仅12岁的自己从草原上接出来嫁与皇太极,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她收拢皇太极的心,姑侄两个齐心协力维护科尔沁的势力。如今自己把慧敏从草原上接出来许配给顺治,为的也是同样的目的。可现在看来,这个侄女半点儿也不像自己,就只会破釜沉舟,全不想起死回生。
大玉儿叹息,再叹息,她想,她得尽快给慧敏找一个替身儿了。
是夜,子衿在冷宫的偏厦里自缢,但被解救下来。她跪在慧敏膝下,啼哭着,承认了一切,说出了那条腰带的原委,那给皇后带来谋逆罪名的罪魁祸首。她哭着,请求皇后赐她死亡。
然而慧敏只淡淡地说:quot;不怪你。quot;
慧敏的冷静反而叫子衿呆住,忘了哭泣。自从那日顺治拿着她绣的那条九龙腰带作筏,与皇后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子衿的心就被愧疚、悔恨、恐惧、和罪恶感重重掩埋着,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每天祈祷着皇上可以再来一次,可以同皇后和好如初,解除那条惹祸的腰带加诸于她的种种束缚。
他们一天不肯和好,她就一天不能原谅自己,是自己将皇后与皇上恩爱和谐的惟一机会给葬送了,她到底做些什么才可以补救?如果能够把这份错误挽回,就是要她死也愿意。
可是,她根本见不到皇上,就连伏罪自首的机会都没有,她怎么样才能让他听到她的解释,原谅皇后呢?
她天长月久地等待着,等着有那么一天皇上会重新走进位育宫来,心平气和地谈笑,那时她会跪在皇上的面前承认一切,只要皇上可以同皇后解除误会,她情愿被处死。
然而,她足足地等了大半年,却等来了皇后被废的谕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大错已经铸成,一切,都是因为那条腰带。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一份卑微的献礼,一次胆怯的错误,竟使科尔沁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失去了光华,失去了身份,失去了皇后的尊贵,贬居冷宫。她就是死也不能赎罪了——然而除了死,她又有什么选择?
然而,慧敏却不教她死,慧敏说不怪她,慧敏还说:quot;我早已知道是你。看到腰带的针线功夫,我就知道是你。但是皇上存心冤枉我,要我难堪,有没有那条腰带,又有什么所谓?quot;她甚至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子衿的头发,以她从未有过的慈爱与温存。
子衿更加呆怔了。她想,她欠了主子一条命,她得还给她。
八月二十八。这是慧敏被废的第三天,也是建宁出嫁的第九天——格格归宁谢恩的日子。
额驸府所有的人侵晓即起,灯火通明,排班列队地为格格护驾。这还是建宁大婚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石青朝袍,梳着如意高髻,觉得有些不自在。袍子很漂亮,领约镂金,彩帔嵌翠,宽大的袖子垂下来,可以一直掩住脚背,袍襟上绣满了五谷丰登、花开富贵的吉祥图案,很重,很绚丽,文彩辉煌,她的小小的脸蛋完全被重罗叠锦给淹没了,她只看到花冠绣袍,却找不到她自己。
建宁看着镜子,纳闷地说:quot;我『迷』路了。quot;
绿腰听不明格还没出门呢,怎么就『迷』路了?quot;
建宁摇摇头,有很重的失落感浮上心头。她意识到自己在从皇宫走进府里、又将从府里走回宫中的这几天里,失落了很多东西。她不能再穿从前的衣裳,梳从前的头发,她以后是一个『妇』人了,都得像这样装扮成『妇』人的样子,跟那些福晋或妃子一样。可是,她不明白,在失落了这么多之后,她得到了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司仪嬷嬷就来催驾了。建宁端坐着,像个真正的女主人那样发问:quot;送太后和各位娘娘的礼品都准备好了吗?quot;
quot;回格格话,都准备好了。quot;嬷嬷呈上一张礼品单子来,除了给皇太后、皇上、各位受封的妃嫔、阿哥、格格们的礼物外,还特地标明了赏给琴、瑟、筝、笛的四份,而贞格格的礼物更是加倍。
建宁看着礼单,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样富有。她的妆奁本来就是和硕公主中最丰厚的,皇上还怕委屈了她,又在内务府按规定置办的妆奁外另赏了许多财物,皇太后和其他后妃只好也都随例另加赏赐,王公大臣们自然更要竭力报效,倾囊馈献——拥有不可想象的丰富财物、以及自由分配财物的权力,也许就是她的所得,是出嫁带给自己的好处了吧?
建宁想了想,又提笔在礼单上添上两项,是给刚刚进宫的秀女的。她早就听说这年的大选里头有两个镶黄旗秀女是顶拔尖的,一个叫远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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