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周怀素早已走远,而小全子不过是在偏殿稍作歇息,闻声立即掌灯赶了过去。
朝露殿的宫灯并不十分明亮,小全子见宋卿鸾跪坐在案桌旁,神色晦暗不清,周遭却莫名洒落一地黑白棋子,便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不好,咽了咽口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棋子,掌着烛火躬下身来,看着宋卿鸾道:“圣上这是怎么了奴才赶明儿就教人换一副,圣上犯不着为这动气。”
手中烛火照亮了宋卿鸾的冰雪容颜,小全子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果然听到她森森开口:“好一个赶尽杀绝,他对太傅棋路洞若观火,或守或攻,或逼或诱,竟将太傅逼入绝境……看他步步为营,太傅分明没有招架之力,观棋知人,等李道元之事一了,我一定要杀了他,替太傅除去这个心头大患!”
第30章 矛盾升级
宋卿鸾一宿未睡,照理应该疲惫不堪,可她在朝堂上却是一扫疲态,莫名兴奋。她在一众大臣面前命小全子打开锦盒,小全子手抖,只微微开了个口,众位大臣不知内里何物,纷纷探头张望,她于是笑着接过,整个揭开盖子,手一斜,便见一枚血淋淋的头颅倒落而出,骨碌碌地滚下台阶,正好在李道元脚下落定。
李道元怔怔地瞧了一会,忽然“呀”地一声怪叫,双腿打颤,整个瘫软在地。
宋卿鸾冷笑一声,命人将书信读了,又按庄青未所绘图纸遣人去李道元府上搜查,并将一干赃物记录在案,回来与他当场对质。
李道元其时已然疯癫,宋卿鸾便命人将他扣押,说道:“吴广义,李道元二人与杜衡勾结,密谋谋反,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昨夜吴广义以下犯上,已被朕就地处决,今李道元自知死罪难逃,惊惧之下神志不清,暂行拘押,日后再作处决,退朝。”她迈步走下台阶,路过段尧欢身旁时瞥见他脸色苍白,只觉一阵心乱,匆匆离去了。
宋卿鸾之后又将李道元,吴广义族人全部打入死牢,连往日与其二人关系密切的官员也未能幸免,连遭罢黜,甚而流放。至于李道元,自然是处以极刑,刑法之极,惨绝人寰,以至于朝堂上下在此事之后,全都是谈李色变。
朝露殿内,宋卿鸾躺在软榻之上,半阖双目,隔着袅袅烟丝见段尧欢走入殿内,勾唇笑道:“太傅。”
段尧欢却并未走近,与她隔了半室距离,兀自在桌旁的红木凳上坐定。
宋卿鸾懒洋洋地起身,缓步朝他走去,边走边道:“太傅,你还在生气呐,你已经整整一天没跟我说话了。”及至走到他身旁,俯身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脖颈,恳求道:“好啦,你就别生气了,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这还不行么?”
段尧欢微微皱眉,到底还是伸手搂过了她,只看她一眼,便又别过头去。
宋卿鸾于是伸手捧了他的脸,赌气似得将其扳过来,又微微探身,与他眉心相抵道:“太傅,你为甚么总为不相干的人同我置气呢,这又是何必?”
段尧欢看她一眼,叹息道:“我又何尝愿意这样呢?可是卿鸾,你做这些事之前,为甚么不事先同我商量呢?”
宋卿鸾道:“这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事先和你商量,他们的下场就会有所改变么?这种事我一个人做就好了,又何必让你卷进来呢?你瞧,他们又惹你不开心了,若是总要无可避免地‘不开心’一阵,那自然是迟一刻的好。”
段尧欢苦笑道:“是,你甚么时候将我放在眼里过,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自然凡事都不必同我商量了。”
宋卿鸾叹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你这是怎么说?我知道你是怪我了,我从前叫你去游说李道元,跟他保证,只要他帮我们举证杜衡,我就既往不咎,许他荣华富贵,眼下我出尔反尔,连累你失信于人,你因此气我呢。”
段尧欢道:“卿鸾,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并不是怪你害我失信于人,李道元、吴广义之流并非善类,本就该杀,我也无所谓因此当个言而无信,两面三刀的小人。可是卿鸾,李道元、吴广义固然该死,再譬如李道元的侄子之类,杀人者也该偿命,可此次牵连人数甚广----我早就想说了,上回你诛杜衡九族,其实诛九族这样的刑法本就有悖人道,一人犯错难道就该全族陪葬么?当日我在朝上为杜衡求情,你执意为之,定要赶尽杀绝----我知道当年杜衡与齐王有过勾结,这些年他又对你处处牵制,你对他恨之入骨,因此我也并不怪你,可这一而再的,卿鸾,不管怎么说,当日李道元、吴广义助你诛杀杜衡有功,就凭这个,你就不能饶他们族人的性命么?”
宋卿鸾冷笑着起身,负手而立,背对着他道:“斩草就要除根,这个道理,太傅究竟还要我说几遍?你以为我今日对他们手下留情,放他们一马,他们就会对我心生感激么?错了,一旦我留有他们性命,他们只要稍能喘息,一定会寻找机会,想要置我于死地----太傅三番四次要我饶他们性命,莫不是嫌我过得太/安生了?”
“你长年深居宫中,身边守卫无数,他们又如何能动你分毫?”段尧欢皱眉看着她,沉痛道:“更何况那些妇孺幼小,包括当日被你挖了眼珠子、活活勒死的杜莞,他们都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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