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偶尔在家里散步也能遇上你。”
他见唐音满手都是灰尘,拿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唐音的帕子是淡黄色,淡雅别致却不耐脏,她舍不得弄脏,多半就不肯擦了。
唐音埋头擦着手,顾左右而言他地问:“宁欢去哪儿了?一大早就不在家,稀奇。”
沈瑄叹气,摇头道:“长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管不住了。”
她听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扑哧一笑:“你才比她大几岁呢,在这装沧桑。”歪头想了想又愣住,“不对,你也二十有一了,该成家了,隔壁崔远比你还小几天,上次遇见他女儿,都会喊我姐姐了……我这不是生生比他小了一辈?”
沈瑄默默听着这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时不时幽幽抬眸,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唐音意识到自己跑偏了,赶紧打住,眼巴巴往沈宁欢的院子张望,望眼欲穿,偶尔也看他,欲言又止。
“她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若有急事,也可以直接找我的。”沈瑄直言。
“宁欢有银子么?我需要很大一笔。”唐音想了想,把苏棠的事简要说了,手中竹纹帕子时而被她拧成绳,时而又松开打成蝴蝶结,完全没意识到这还是别人的。
“她没有。前天我见她买了只玉镯,成色很好,估计零用都花光了。”沈瑄的回应没半点迟疑,望着她慌乱的眼睛,良久道,“这件事你找我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我也同苏姑娘相识,自然要帮忙才是。”
她心头悲凉,兜兜转转还是得求他么?
“那你的意思是……你有的?”
“嗯。”他点头,见唐音喜笑颜开,又不动声色把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大一笔银钱,还是要立个借据才好。”
唐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静默了一刻,拧起眉毛道:“沈瑄,相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怕我借钱不还吗?!”
“嗯。”他依旧慢悠悠答应着,见唐音一脸哑然,又淡淡补充,“还收利息。”
“你你你……”
“其实世子那封信说的没错,缺钱的话的确可以找黑街,就是利息高了点,催的还紧,晚一天断一根指头。”沈瑄不甚在意那刀子般的眼神,作势要转身。
“你站住!”唐音追上去,“立借据就立借据,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只是看清了你这个人……小气、扣门、没人情味儿!”
他看天,当没听见,嘴角弯起惬意的笑:“秋高气爽,是个立借据的好日子,走吧。”
说着,便往自己院子里走去,唐音跟在后面暗暗嘀咕了一路。
沈瑄的院子没有他妹妹装点得那么俏皮,花架,葡萄藤,秋千等都是不存在的,围着院墙种了一片竹林,环抱一汪清泉,里边养着黑黝黝的鱼和泥鳅。
据说是养来吃的。
不一会儿,下人将纸和笔送来凉亭里,沈瑄好整以暇地研墨,慢条斯理写借据。
唐音在一旁气鼓鼓站着,见白纸上字迹越来越多,条款越来越复杂,心也跟着沉下去,这沈瑄难道还真打算趁火打劫?
“好了,你看看,无异议便摁手印吧。”他搁笔,将字据递来。
唐音没好气接过来,密密麻麻的字迹陡然一看让人心生恐慌,细细琢磨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借期一个月,到期不还开始加收利息,利息不是银钱,而是给沈氏商行做帮工,卯时起,申时歇,第二个月还换不上便延长相应做工期限,以此类推。但神奇的是,做一天工可抵一定数额的本金,且这部分不再计算复利。
这其中利滚利的唐音算不清,但很明显,只要可以抵本金,一直做工做下去是可以不花一文钱抵完债的,只是那要相当长的时间了。
唐音对着这份诡异的借据,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
沈氏商行她也熟悉,心想就算还不上钱,去那里帮忙也没什么大问题,便挑出其中最关心的事:“卯时到你家商行去?太早了,我起不来。”
“就是要早些才好。”沈瑄闲闲端起茶盏,垂眼轻嗅,“每天晚上别看太久的话本,过几天便能习惯了,眼下的乌青也会好的。”
唐音愁眉苦脸捂着眼睛,又问:“可是账目那些我又不在行……”
“宁欢经常去的,你忘了?她难道不会教你?”沈瑄淡淡道。
听到这话唐音宽心了些,好歹宁欢在。她不再迟疑,低头签字按手印,心道,棠棠啊,为了你我可是把自己卖了,连话本都看不成了……
“我也会教你的。”
淡然的声音蕴着几分深敛的情绪,令唐音鬼使神差抬了头。
天高云淡,绿树花影,温润如玉的人微微歪着头对她一笑,明眸似水,直教人乱了心神。
唐音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忽觉不妙,他笑得越无害往往事情越不简单。
下人不久后便取了银票来,唐音拿着那沓轻巧的银票,心头却格外沉重。
两人默默走出亭子,温淡的嗓音忽然轻声提醒:“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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