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哪里来?妇人孀居,久不见外人了。”
“在下谢玖,是谢廷的堂叔。”山羊胡子说边说边打量这个院子,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刘贞:“那可是贞娘子?”
谢廷是刘贞之前退的娃娃亲,自她记事起,谢家就已经搬去南方临江城,接着因为战乱一直没回来,直到刘父退亲,也只是书信互通而已。
刘贞喉头噎着苦,微微侧身行了一礼,便避开回了卧房。
谢玖并没有久待,毕竟刘家戴孝一家孤寡。
刘贞把洗好的衣服细细熨烫时,陈氏欢喜地推门进来:“刘贞,好事!”
“是何好事?”
“原来当年我家退亲时,谢家小郎早已外出游学,而后临江城破,谢家遭了难,目前无人知道当年的亲事已经作罢。现在天下太平,谢小郎请堂叔来过礼了!可不是好事?”
“这……这岂不是……”刘贞有些混乱,她收过吕家的定,奉养过吕湛的母亲顾氏三年,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其实可以是谢家的未婚妻……
“妈妈……这……”
“什么这那!”陈氏一挥手,“莫不是你还想着那小吕贼?你爹爹哥哥都走了眼,也都被他害死了。莫不成你受得羞辱还不够?”陈氏把大儿子的死怪在吕湛头上,若不是他撺掇,刘钊不一定从军,而刘父被吕湛气死更是事实!
“我没有。吕家确是不义。”
“那就是了。莫不说你二人并未成亲,哪怕就是成过亲,他吕湛停妻再娶,你也可以再嫁,与他再无瓜葛。”
“可是,我确实与谢家小郎退了亲……”
“谁知道!?”陈氏尖着嗓子打断她,“贞娘,人这辈子都是一路滑下去的,很少有改路的机会的。可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一定要珍惜啊。”说着有些急得要掉下泪来。
“若是谢小郎家人找回来了呢?”刘贞心里乱糟糟的,还是觉得荒唐,可是陈氏的话非常在理,她已经不是总角的小娘,不懂妇人生存的艰辛。
陈氏嘴角扯出了笑意:“木已成舟,你恪守妇道,谢家人不会自讨没趣。”
刘贞胡乱低了头,随陈氏忙活去了。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好容易睡了个囫囵觉,却是噩梦连连,囫囵坐起,打开窗户,冷月伴着凄雨淋在窗前,如万千银针。
让冷风雨气灌了一屋子,刘贞方喘过气来。梦中的一切却挥之不去。
就这么枯坐着,直到天际发白。
就着早起的天光,刘贞补起刘钧的破裤子来,只是因为梦境的缘故,总是用心不专,扎了好几次手指。
补好了,陈氏也起来做起朝食,刘贞便拿着裤子去找刘钧。
刘钧正是年纪小贪吃贪睡的时候,被刘贞拽起来,很是不高兴。
“快些起来,不然要迟到了,先生该罚你了。”刘贞假装板着脸。
刘钧昨日一身伤痛,折腾上药到半夜才睡,此时哪里肯起来,“先生才不会罚我,吕贼对不起我家,他娘子特地嘱咐先生好好对我,补偿我!”
“你说什么?”刘贞拽起刘钧,对着他的青肿眼眶。
刘钧被她弄醒了,想起自己说的话,呐呐不敢言。
“你刚刚说什么?吕贼娘子吩咐你先生什么?”
刘钧见刘贞表情严肃,小声嘟囔:“谁知道吕贼是不是心中愧疚,派他娘子给学堂修缮了房屋,又给先生好多礼物,要他照拂于我……”
见刘贞没说什么,刘钧又补充道:“正是因为他娘子来了学堂,有几个混蛋才会拿姐姐你跟她比,所以我才……”
“跟他们打架了?”刘贞竖起眼睛。
刘钧垂头:“嗯。他们人多,不然……”
“朝食好了!”陈氏的尖嗓门响了。
刘贞点了刘钧的头:“快穿裤子,还有不许跟妈妈提这事。”
刘钧吃完朝食出门上学堂,陈氏就开始催刘贞准备出嫁的绣活。因为妇人出嫁,除了自身的用度外,还要给丈夫、公婆准备几件女红活计。平常人家一般都是做鞋。鞋子最讲究尺码合脚,既然换人了,那鞋子都得重做了。
陈氏翻出给吕湛做的鞋,想扔了,又觉得浪费,想留着给刘钧,但是刘钧今年只有十四岁,要穿这些得好些年,指不定哪天就被老鼠啃了或是生了霉。正发愁着,却见刘贞劈手一夺,直接拿去厨房塞进炉膛。
痛快是痛快,陈氏还是有点肉痛:“可以上街卖掉的。”
刘贞不吭声,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妈妈,你以前见过谢小郎的堂叔谢玖么?”
陈氏讶异,“怎么问这个?”想了想道:“我不认得,但是你爹爹认得。你莫不是以为有人冒充谢玖来咱家行骗?”
刘贞转头看过来,一脸认真。
陈氏没好气说:“现在长心眼了怕人骗,当年也没看你对小吕贼多留个心?那谢玖对你爹情况一清二楚,对谢家也什么都知道,还给咱家千里迢迢带来了临江的特产。别说咱家现在没什么值得人家这般费劲骗的,就是有,总该是谢小郎亲自迎亲,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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