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寄娘与老叔对视一眼,道:“罢了,许是天意,裴郎君今晚不如留宿寺中。老叔,你领裴郎君去寻间干净的厢房。”
青衣书生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抬眼撞见老叔的脸,吓得险些惊呼出声,下意识侧脸掩袖,过后又自愧此举实在失礼,忙做揖赔罪。
老叔倒不在意,说道:“小人面丑,累郎君受惊。”
青衣书生慌张摆手,道:“以貌取人非君子所为,是某唐突无礼。”
厢房简陋,一应器具皆无,不过床上一卷铺盖,书生胆小,早早吹灯睡觉,夜半醒来辗转反侧,怎也不能入睡,隔窗看去,冷月凄凄 ,如水的月光铺在院中,令人无端心慌。书生大着胆子,推开房门,院中牡丹花开吐蕊,暗香袭人。
好月,好花,好景,书生一时忘情,正要举步思及古寺荒凉,心中又有些害怕,正犹豫间,便听有女子连声唤他。
“裴郎,裴郎。”
书生听声音耳熟,循声望去,一个女子攀在院墙上,露出半截身子,乌蛮发髻插着银梳,粉面含春朱唇含笑,腮边两点面靥,不是雁娘又是哪个?
“雁娘,你让我找得好苦。”书生再也顾不得,上前伸手去拉雁娘垂下的柔荑 ,“这些时日,雁娘去了哪里?”
雁娘低泣道:“我亦日日思君!我与裴郎私会,干娘知后心中气恼,将我关押在后院,不让见人。”
书生懊悔:“我竟没有细究,让她哄了去。”
雁娘道:“裴郎是翩翩君子,哪会与假母辨长论短。”又凄声道,“我不堪忍受干娘打骂,拿缠头买通护院,逃了出来,裴郎……可愿……”
“愿,我愿。”书生忙不迭点头,“我本就要为你赎身,如今,自是雁娘依靠。”
雁娘喜极而泣,招手道:“裴郎来,来啊,你我久别,我满心的离愁别苦,难道你我还要隔墙一诉衷肠?”
书生哪会不应,道:“雁娘等我,我这便来。”
“裴郎快来。”雁娘笑道。
书生心中欢喜无限,拔掉门闩,拉开院门,前去赴佳人之约。
“裴郎君,深夜不睡,意欲何往?”门前老叔提着一盏青灯,弓着背耸着肩拦在路中,他歪斜着要翻不翻的怪眼,责备道,“裴郎君为客,怎这般无礼。”
书生焦急道:“老叔原谅则个,雁娘来寻,我要与她相会。”
老叔不为所动:“裴郎君许是看错了,寺中并无外人。”
书生听了此言,又急又怒,道:“雁娘明明在寺中,你与风娘子为何欺我?只说不知?”
“裴郎君,我不曾见到什么雁娘!”老叔摇头。
书生大怒,一指院墙:“雁娘明明在……”荒寺古墙荒草横生,哪有什么雁娘。书生惊得倒退几步,几欲跌倒,喃喃道,“怎会?老叔,雁娘确在寺中,我不曾错看。”
老叔道:“许是裴郎君思念成疾,相会不过一梦。”
“这……这……”书生立那怅然若失,揉着指尖一点凉意 ,“怎会是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叔从喉中发出咯隆一声怪笑,道,“裴郎君还是请回吧。”
书生无奈回到厢房,和衣而卧,窗边投进一方月光,心事翻涌,百般的滋味酿成酸涩,再看那窗也不是窗,那月也不是月,那人……似乎也不是人,皆是虚影,一触即消。
第18章 鬼子(三)
书生一夜未眠,翌日起来蔫头搭脑神情恍惚,垂头丧气地披衣下床,院外老叔拿着扫帚扫着满地的落叶,书生不禁诧异,落叶知秋,他怎记得昨夜院中牡丹开得正好,回头去看,唯见几丛枯枝。
书生见此愁肠寸断,本还可自欺昨夜佳人隔墙相约,天明方知,原来不过南柯一梦。
“裴郎君夜来好睡。”老叔揖礼道。
书生忙回一礼,道:“老叔清晨辛劳。”
老叔道:“一夜秋风,满庭落叶,今日又有客,因此打扫一二。”
书生吃惊:“我还道寺中荒凉,没有香客上山添香油供奉。”
老叔道:“来的并非寺中香客。”也是京都人士,等事罢,裴郎君不如与他们一道下山归家。”
书生喜道:“竟这般巧,届时有劳风娘子引见,山道曲折多歧路,我一人不经意间便迷了道。”
风寄娘正坐在廊下逗着一只狸猫,院中晒了一筛子的秋菊,知晓书生来意,点头道:“裴郎君离家已有多日,是该早归。”
书生一愣,道:“风娘子误会,我非浮浪子,鲜少留宿在外,一来要念文章,二来也怕家中娘亲担心,也只昨日迷道借宿寺中。”
风寄娘笑起来:“裴郎君是个体贴人。”
书生理衣端坐,正色道:“家父早去,家母独自操持内外,某不敢再令娘亲挂心。”
“不知裴郎君怎识得雁娘?”风寄娘忽问道。
书生脸一红,又是甜蜜又是心酸,道:“同窗设宴,雁娘是座中的酒纠,她是李絮娘家的娘子,虽非京中都知,也学得琴棋书画,又擅吟诗作对。我…我……心悦雁娘,愿百年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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