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没有大朝,如今才入夏,连朝中政务,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部分这样的折子,都送不到皇帝面前来,只有些和宗室有关,或者只能让皇帝批复的,才会被送到面前,皇帝现下看的,也就是这些。
今儿没有朝会,皇帝也没宣召大臣,谢笙便只能记录皇帝言行,一时也没什么正事可做,索性翻看着前人记录,揣摩学习。
突然,谢笙察觉到殿中气氛有些变了,抬头一看,皇帝拿着一份折子,脸像是刷了一层黑漆。
“好一个口阳县令!”
皇帝气得将折子直接扔在了御桌上。
钱总管面不改色,等皇帝过了这一阵,才捧了茶盏上前,请皇帝消气。
谢笙犹豫片刻,在册子上记下,“上大怒,摔册于案”的话。
“子和,”皇帝瞧见谢笙在侧,便叫了他上前,“口阳县令你可听说过?”
谢笙想了想道:“可是前届状元?听说他学富五车,乃栋梁之才。”
“哼,你也不说实话,”皇帝冷哼一声,却没为难谢笙,只叫传了几位大人进宫。
却原来,皇帝之所以生这么大的气,不为别的,只因这口阳县令乃寒门出身的状元,散馆之后便去了口阳县做县令。
口阳县并不是什么穷困之处,只要按部就班好好做,必然能得一个不错的考评。皇帝如今正是需要设立寒门典型的时候,自然就看上了他,只待他略做几年再升迁上来,给天下寒门一个表率和态度,没想到这人本就是寒门出身,一朝做了父母官,反而失了本性。
如今这封折子,便是有御史弹劾他鱼肉乡里,府里的小妾娶到第十个不说,甚至还搜刮民脂民膏,就为了向上头送礼,丑恶嘴脸和他的诗词文章全然是两个极端。可见并非所有人都是字如其人。
待到各位大人进宫之后,大略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依臣之见,这人肯定是不能轻轻放过的,不然这天下百官有样学样,岂不是祸国之兆?只是查办了此人之后,还得抬起另一个典型出来才是。”
“只是这个典型取谁、立谁,还得好好斟酌才是,若是可以,不如还是从往年中人里选,此次再叫人好生考评一番他们的为人处世再行择定。”
“我倒觉得不拘非要正经微末贫农出身,这样人家出身的学子,虽是某有几分偏见,到底真正守得住本心的不多,若真要寻一个人,不如从小官之家去取。”
“这怎么能成,既是典型,便不该在任何方面予以妥协……”
几位大臣先时还好,后头便起了争执,谁也不能完全说服谁去。
谢笙这一日一面只带着耳朵听各位大人说话,也对各位大人的性格有了不小的了解。
比如于大人为人刚正不阿,是头一个出来说必须要好生整治口阳县令的,刘大人为人圆滑,虽然没有为口阳县令说话,也没提出什么处置手段,却是提了几个足以继任口阳县令典型的寒门人选,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说是有了争执,可在皇帝的介入下,不过才过去短短一个时辰,这件事便有了一个章程。
皇帝被他们吵得脑壳仁疼,既事情办妥,也不耐烦留他们,就叫他们各自回去。
这之后,便也再没什么重要的大事,反倒是皇帝这边空闲下来之后,朱皇后和严瑜等人都先后来看过他。
在谢笙下值出宫的路上,他还偶遇了进宫拜见庄妃的谢岫,还有几位特意来看他的皇子。只是时间匆匆,几人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就暂且别过。
谢笙当值的第一日,平稳落下帷幕。这之后第二次、第三次……
谢笙很快对当值的生活习以为常。从一边速记一边听和揣摩各位大臣的意思,已经成功进化成一边速记,一边听,一边还自己在心底里去想,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去做去说云云。
皇帝有时候得空了,也会指点谢笙两句,让他受益匪浅。
这日谢笙从宫里出来,才回翰林院,就看到了潘岳正等在自己门外。
“谢修撰,”潘岳看见谢笙,忙打了个招呼。
许是时光能叫人沉淀下来,慢慢变得成熟,此时的潘岳和几年前只面上瞧着稳重的模样相比,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潘大人怎么在此?”潘岳前科得中进士,在散馆时托了人情,留在了翰林院中修史,和谢笙也算是有一定程度上的工作交集。
潘岳见谢笙才回来,先为谢笙让路,道:“谢大人先请换了衣裳我们再说罢。”
谢笙听了也没客气,点点头,就先去了。
等谢笙换了衣裳出来,就跟着潘岳一道,去了安国侯府名下的茶楼,如今潘小姐嫁给了朱弦,这个茶楼,也成了潘小姐,也就是朱夫人的私产。
“我听说了口阳县的事,”潘岳道,“我想出去走走,表姐却总有些担心我,我便想和你说说。”
潘岳这话,显然是不乐意呆在翰林院,继续修史,又恰好听说了口阳县的事情,知道新的口阳县令没有定下,便有心一试。只不知道他又怎么会和谢笙说这话。
谢笙点了点桌子道:“这事儿你家中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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