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玉叹了一口气,说:“你江伯伯,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异常落寞,其实阮红玉跟江院长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至少阮红玉并不是很喜欢江院长,表面上非常热情客气,可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她常数落江院长的不是,觉得他抠,而且有些虚伪。
阮红玉对江院长的看法,跟当地人对江院长的看法如出一辙。他们当地人都不大喜欢江院长,反倒是外面的人说起江院长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他是大善人,阮红玉觉得江院长有些虚伪,外头捐赠的那些钱,她也常觉得他私自吞了不少。可是再讨厌的一个人,你眼看着他要死了,那些不好的也就看得淡了,心里头都是感伤。
阮静河更觉得伤感,他去看过江院长,江院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又黑又瘦,精神却很好,他们家吃饭的时候,院长已经不上桌了,而是一个人一盘菜,单独一个人吃。
阮静河问他姑姑为什么,阮红玉说:“能为了什么,要死的人了,忌讳呗。”
“一家人还忌讳这个啊?又不会传染。”
“毕竟是得病了,就算家里人不忌讳,院长自己也忌讳,你没看他碗筷都是单独洗刷的?”
“那这样院长心里不会很难受么?”
“难受有什么法子,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别说得病的了,你看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吃饭有几个是上桌吃的,不都是自己盛点菜到一边去吃了。”
这倒是实话。外头院子里来了人,是他们这儿的张老师,张老师在阮静河小的时候还负责教授过他们两年的文化课,后来他们孤儿院的小孩统一去实验小学上学之后,她才成了生活老师,不再教授文化课。
“静河回来了吧?”
“回来了,在屋里呢。”
不等阮红玉叫她,阮静河就自己走了出来,笑着跟张老师打了招呼,张老师笑着说:“去了四川半年,好像长白了,我就说四川那地方风水好。”
“你可别说好。”阮红玉笑着说:“那地方老地震,这不前几天还地震了么,我可不想他将来毕业了留在四川那地方。”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学校不在地震带上。”阮静河笑着给张老师搬了一个板凳:“您坐。”
“我就不坐了,来这找你是有事,咱们说说正事。”
原来张老师打算在春节的时候给江院长办一个晚会,她想把这个晚会办得隆重热闹,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春节正好很多人都回来,他们这个孤儿院成立也有二十多年了,从中出来的很多孩子如今已经事业有成,或者去南方打工,春节都要回来,正好人多热闹。
阮静河作为他们孤儿院猪来的为数不多的正统大学生(他们这里一般都上技校,技校在他们这是不被看做正经大学生的),当然也被寄予厚望,在晚会的筹备过程中,他也一直尽心尽力,出谋划策。离春节越来越近,外面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孤儿院里也渐渐的热闹起来了。
就在晚会快要举行的前两天, 梦龙打电话,说他到了他们市里,要阮静河去接他。
其实他们市里面到他们县城,是有大巴车可以坐的,可是梦龙不熟悉路,他就坐车去接他。梦龙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对农村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阮静河看他新鲜好奇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受过情伤的男孩子。不出他意料的是,他姑姑对梦龙果然有些好奇,悄悄的问他说:“这是你同学?”
阮静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姑姑就皱起了眉头:“到底是不是?”
“其实是我家教教的一个学生。”
“周先生的儿子?”
“不是不是,”阮静河笑着说:“不过就是因为他介绍,我才教了周先生的儿子,才认识的周先生。”
“我看着这孩子怎么娘娘腔的样子,像个女人似的?”
阮静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巧梦龙正在对着镜子擦唇膏,他忍住笑,对他姑姑说:“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最忌讳这个……可能是家里条件好,娇生惯养,习惯就好了。”
他姑姑不置可否,阮静河过去走到梦龙身边,问说:“你怎么还抹这个?”
“你们这太干了,我嘴都脱皮了,这个不是口红,是润唇膏,你用么,我看你嘴唇也有点干。”他说着就把润唇膏递给了他,阮静河摇摇头,说:“你嘴抹的跟涂了蜜似的。”
“好看吧?”梦龙砸吧几下嘴,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有热水么,我想洗个头。”
“不脏啊。”
“还不脏,坐了一天的火车,油死了。”
“那我去给你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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