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莱涅,后者眼里泛着潮红,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你疯了!”他骇然地说,“维尔纳,对于他们,我很遗憾;但是睁眼看清楚吧,你如今却站在怎样的位置上——”
他的脸随即被莱涅重重掴了一掌。“你有什么权利谴责我?”莱涅急促地说下去,“你自己又如何呢?当你头也不回地走掉的时候!”他扯开自己的外袍,累累伤痕像烙印一样留在身上,触目惊心。他揪着亚瑟的头发,强迫他贴近自己的胸膛看清楚,“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而他们都死在绞架上——这一切,你认为‘遗憾’就够了吗?不,我活下来,就是为了叫你付出代价!”
亚瑟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垂下头,伤口还不断有血渗出来。“维尔纳……我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他竭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深深吐出一口气,“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去想,一直过着快乐的生活吗?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不,在那之前——其实我本想说,我在这段日子才明白平静生活的珍贵,还有过去的我是多么单纯。而且,改变并不晚……这一切,我都想告诉你的……”
“上帝啊!我耳朵出毛病了?这可不像你啊!”莱涅笑出声来,充满凄惨和冷嘲,“就算你真这么想——法维拉,你是没资格过这种生活的。你错了,已经太晚了——那些人的命呢,拿什么抵偿?不仅如此,因你而死的人还要增加呢!”
他说这话不仅是发泄,亚瑟明显听出了某种可怕的意图。“你——你要干什么?”
莱涅观察着他的表情,冷冷一笑。“收留你的是湖边的那一家人吧。你知道窝藏受绝罚者是什么罪吗?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居然乐意收留你,难道你又施展了老一套把戏?”
这时,亚瑟真正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仰着头竭力吼道:“不!你不能杀他们!”假如没有被绑缚着,莱涅相信他早就扑上来了;现在,他吃惊地发现他眼里泛起了泪光。
他伸出手,抵上亚瑟裸露的胸膛,缓缓地往下移。亚瑟不由自主地瑟缩着,刚才酷刑的记忆又袭上来,莱涅感觉得到手掌下的肌肉神经质地一阵阵紧绷。但他仅是轻柔地抚摸他。
“你为什么哭?”他轻轻地问,“他们对你那么重要?为什么我们在你眼里就毫无价值?”他发出一声近乎微茫的叹息,“你离开的那天,为我掉过一滴眼泪吗?”
亚瑟不能解答。就算他想辩护,看到莱涅的伤痕时,全部的理智也弃他而去。他摇着头,惨白的嘴唇不停地颤抖。莱涅弯腰凑近他,听见他在喃喃着:“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快点,处死我吧。”
莱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知道曾经笼罩自己的绝望,现在又临到他身上了。
“我知道你想要这个。”他直起腰望着亚瑟,抱着双臂,一字一句地说,“不,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会活着,活到足够厌倦自己的生命。世人会把你遗忘。你尽可以在余生里,慢慢数着自己害死过多少人,然后看到你彻底的失败。”
“别杀他们——我求你!”
“我也曾经这么恳求过的。我们犯的是一样的罪。”莱涅淡淡地说,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记住,这些人是你杀的。”
“维尔纳·冯·莱涅!”亚瑟从喉咙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他摇撼着身体,终于以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会终生诅咒你!!”
作为一个普通的出嫁的女儿,卡塔琳娜能有一个勤恳、年纪相当的丈夫,已算十分幸运。当然,她还尚未经过生养孩子的残酷考验。在这个难得的重聚的日子,她张开双臂,和父母拥抱。“哦!爸爸!妈妈!回来真好!”
母亲摸着女儿因为操劳变得有些粗糙的脸,心疼地咧嘴笑着。“你过得好不好,卡塔琳娜?我们都很想你,莉狄亚总是惦记着你。”
“我也一样想着她。就因为这样,托马斯总说我是想做母亲想疯了。”她红着脸,微笑起来,“我真想早点看到莉狄亚穿着新裙子,站在大家面前的模样。——可是她到哪儿去了?”
说起这个,约翰和玛格的脸上浮起忧愁。“她今天又去湖边等他了。”父亲说,“亚瑟从三天前就没回来。这太奇怪了,连招呼也没打……”
卡塔琳娜皱起了眉头:“亚瑟不见了?”
“是的……莉狄亚是这么说的。”
“他经常和她在一块儿?”
“只有亚瑟才能让她安分下来。”
“爸爸——”她忽然严肃起来,不安地搓着裙角,“可能我不应该说,但是我和托马斯在城里听说了一些消息,是和他有关的……对了,他都跟你们说过什么?”
“怎么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也不懂……”
“等等——”卡塔琳娜突然变了脸色,“你们闻见什么没有?”
当他们意识到灾祸时,门已经不能从里面打开了,极度的灼热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如同一场噩梦。在他们大声呼救起来时,外面只传来一些陌生的声音。“没错,就是这家,一对夫妇和一个女儿……”
“大人,不用通知市政厅和法庭吗?”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
“一切由我来负责。”某个声音断然说,“现在我们要让世人都知道,亚瑟·卡尔洛夫这个人已经死了。”
寒冷的风吹拂着高地上枯黄的草,使它们倒伏下去,那些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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