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回还是叫进?他打小跟在皇帝身边,知道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关系有多深厚。小时候那睿亲王可是皇帝的心头肉,宠没边了,长大了也是甚为器重厚爱。睿亲王去年被派出去执行密令,这好不容易回来趟怎么天儿就变了呢?他想都没敢想其实是睿亲王撂挑子走人,留下皇帝给他擦屁股。
“朕没空。爱跪尽他跪去。”皇帝头都没抬地抛了句话。
“嗻。”程四喜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尽量委婉地道:“九王爷,万岁爷正忙着,一时半会怕是腾不出空。您看是不是改日再请见。”
“不用。我在这等皇兄忙完。”
“这……天儿怪热的……”
“程公公,”慕北驰截断他,“你去皇兄身边伺候着吧。”
程四喜不好再劝,只得走了。慕北驰笔直地跪在炎炎烈日下,地面被太阳烤得发烫,心里更是焦灼难耐。他路上也想过皇帝的态度,可没料到情况如此糟糕。没有时间再等了,今天便是跪死在这里,也要借到人。
皇帝批完折子,喝了碗银耳燕窝羹,小憩片刻。起来召见完大臣,练了会字,又拿出幅帖子观摩。等该干的想干的都干得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地问道:“走了没?”程四喜身为称职的总管,马上领悟了主子省略的称谓,应声道:“回万岁爷,睿亲王还跪在外面。”皇帝眉心一颤,把字帖摔到御案上。程四喜只觉得周遭都笼了层寒气,大热天背上的冷汗嗖嗖的窜,头压得更低了。
“让他滚进来。”
慕北驰听到召见的消息,松了口气。借着程四喜的手才站起来,略略整理了下仪容,迈步朝殿内走去。
“臣弟参见皇兄。给皇兄问安。”慕北驰恭恭敬敬地行礼。没听到叫起,就端正地跪着。无奈地想,五哥气性可真大。皇帝没正眼看他,转着手中的青花瓷盏,道:“九王爷好兴致。既然喜跪,改日让人给你在殿外铺个草甸,免得压坏城砖。”语气平直,不辨喜怒。“臣弟鲁莽,恳请皇兄恕罪。”“朕可没那个福气恕你的罪。”“求皇兄恕罪。”慕北驰重重地磕头,沉沉作响,听得皇帝无端烦躁起来,瓷盏往案上一礅,不耐道:“行了。问完安了,退下。”
“五哥!”慕北驰急切地抬头看他,眸子里染满疲惫沮丧,还有说不出的……委屈。皇帝微微一愣,多少年了,老九没再露出过这种神色。心下不悦,谁给他委屈受了不成?这个弟弟虽然混账了点,可也不是谁都能数落的!
“起吧。”皇帝冷淡道。
“谢皇兄。”慕北驰老实地站起来,低声道:“皇兄,别再恼我了吧,罚我是小,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睿亲王何事奏禀?”
“臣弟求皇兄借影照处的人给我。”
影照处是皇帝的直属亲卫。从不公然露面,平日潜在暗部,负责保护皇帝安全和处理一切不能明面上解决的麻烦。自民间甄选适合练武的孤儿,从小培养,经过严酷的训练和淘汰,只留下真正的精英。
“作甚?”
“臣弟要去大烨救人。”
“哼,”皇帝怒极反笑,“当初你枉顾朕意,得意洋洋地跑出去,如今被欺负得灰头土脸回来,还有脸开口向朕要人?!”
“求皇兄恩准。”
“朕不准呢?”
“求皇兄恩准。”慕北驰重新跪到地上,咚咚地磕头。他本有更多迂回的方法,却选择了最决然的一个。实在来不及了,云息那边万一拖不住,岚疏定凶多吉少。连跟了自己多年的人都护不住,还配称什么主子。
“放肆!滚回你府上去,朕没空和你啰嗦。”
“皇兄,我只借二十个,不,十个也行。求皇兄成全。”
皇帝被他咚咚的磕头声搅得心头烦闷,又让他的胆大妄为气得脑仁突突的疼。敢威胁天子,他几曾被人如此忤逆过。“滚回去!”
“求皇兄成全!”
“啪”,皇帝气极,从御案上抓起个茶盏朝着人就砸过去。慕北驰不闪不避,泼了一头一脸。杯口撞到头上,流出血来。
皇帝没料到他竟然不躲,老九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过?他这个幼弟算是打小带着身边看大的,还真没舍得打过,这会看他直挺挺地跪在那,头上还滴答滴答的淌血,有点不是滋味了。对着战战兢兢候在外面的程四喜怒道:“狗奴才,还不送条帕子进来。”
程四喜忙不迭地拿了条干净地帕子呈上,头都没敢抬又退出去,小心掩好门。
皇帝把帕子扔到慕北驰身上,“擦干净。”
慕北驰捡起来在脸上抹了。帕子上还带着点精油的香气。是他闻惯了的味道。小时候贪玩,经常跑得满脸汗,五哥瞧见了总要责怪一通,末了又拿着帕子把汗擦了。每到那会儿自己总要闻半天,特别中意这个香味。慕北驰愣愣地拿着帕子看,瞬间被一种难言的酸楚击中。
昼夜兼程的疲惫,有心无力的沮丧。他在熙陆有再大的能耐又能怎样。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岚疏被押在大烨的牢房,生死未卜;南游被打伤,下落不明;甚至要云息放下自尊去向旧情人求助。
何等耻辱。
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跪在地上恳求无计可施。惶惶如丧家之犬。慕北驰手里死死攥着那方素帕,伏首不语。
皇帝震惊地看见有水珠悄无声息地坠落,砸在地上,慕北驰双肩微颤,很快止住,头埋得更低。老九,这是哭了?皇帝面无表情地踱了几步,终于还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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