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订亲了?”那男子把我一丢,直接对着床上的曲徵怪叫道:“离开琅中之时,你还说没有娶妻的打算!”
曲徵正闭目休憩,这时睁了乌黑的眼,弯起嘴角道:“此一时彼一时了,非弓,多谢你接百万过来。”
原来他叫非弓,我终于有机会细细端详,此人身形颀长,肤色偏麦,剑眉星目,头发用一根带子高高竖起,青色短打衣衫衬得整个人俊逸非凡。比起曲徵的清美隽秀,另有一番潇洒不羁的风致。
然此刻非弓也在打量我,他后知后觉道:“百……百甚么?”
我立时冲曲徵挤眉弄眼希望他不要再说了,可惜他并未领会我这番迫切的意愿,淡道:“百万,金百万。”
……
还重复两遍!
于是非弓的反应也没让我失望,他先是垮了脸,然后努力按捺,两肩抖了许久,最后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百万……金百万……你娘是有多缺钱……”
我撅了嘴:“我没娘。”
“咳咳。”非弓立时克制住了:“那便是你爹缺……”
我嘴撅得更高了:“我也没爹。”
然后我满意的瞧见非弓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他眼珠一转,立时转了语气道:“其实这委实是个别致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别致啊。”我皮笑肉不笑的道:“非弓,非公,不是公的,那不就是母的么?”
床上传来曲徵忍俊不禁的一声轻笑,非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气急又无话可驳,结巴道:“是……是弓箭的弓!不是公母的公!”
我故作讶然的道:“噢,是么?”
“这只是字,又不是名……”他愈说愈尴尬,见我和曲徵都在笑,干脆不解释了,转身踢开门,口中嘟囔了一句“我去找点吃的”便火速溜掉了。
我得意的笑笑,这么一闹,难受的感觉也去了大半,便凑近曲徵道:“这家伙是你朋友么?”
“一个故友,你可以信他。”曲徵答得简短,顿了顿,低身从被褥旁拿出一套干净的xiè_yī,温言道:“孤山野岭,只好借了这院中主人家的粗布衣服,你先换上,莫着凉了。”
我瞧见自己衣衫凌乱露出的小半个前臂,脸上莫名一红。想不到曲徵心细如发,察觉我用了xiè_yī袖子帮他裹伤,竟在这里特地为我借了新xiè_yī……难道,难道他心中亦是一直想着我么……
我默默的荡漾了,只是痴痴瞧着他,直到曲徵又轻唤了我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接了那xiè_yī,垂眼扫过他的腰际,几乎立时想起那活色生香的画面,于是心中又奔过大群qín_shòu,我小声道:“你的药可换过了么?”
他弯起嘴角:“劳烦大夫看过了。”
我失望的“哦”了一声。
“说到换药……”曲徵缓道,向我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掌心向上。我不明所以,只递了一只手上去,他却瞧也不瞧,淡道:“另一只。”
我换了手,忽然瞥见掌心那几道已然凝结的伤口,这才想起手掌划破了这回事,挠头笑道:“这个……其实已经没事了,不用上药……”
曲徵不理我,拿了药巾细细擦拭我的掌心,凉凉的很有些痒。我瞧着他专注的神情,浑身绵软软麻酥酥,只觉世间再没有甚么能比这一刻更圆满。
“百万。”他垂着眼沉声道:“日后若受了伤,先顾着自己。”
我一怔,呆呆去瞧曲徵。他却没有看我,浓密的眼睫浅浅阖着,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一圈好看的剪影,清雅俊逸,恍若谪仙。
这一句清言淡语,到底有几分温度是真?
我心中忽地涌起千百滋味,鼻间便莫名的酸了。自与曲徵定下婚约那日起,无论他待我多好,我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温雅浅笑永远都是他的面具,就算他掩饰得再好,那一刀都在你的背上你的心里,断断不可忘记。
你要提防他,利用他,更不可以爱上他,因为这婚约,本就是互相利用的笑话一场。数次的出手相救,包括为了你跳崖而身受重伤,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你以为是因为他对你有情么?根本不可能!连苏灼灼都入不了他的眼,你不过是一个镖局的下人,又有哪一点及得上苏灼灼?
这些,我原本那么清楚。
可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就忘了提醒自己,那些我被打动的事情其实都是利用与计谋。所有的一切开始混乱,我担心他胜过担心自己,为他上药甚至忘了自己的伤口,只是瞧着他心中都觉得无限欢喜……
无论他是瑾瑜还是曲徵,无论他害过我或是如现在一般待我那么好。其实我早就有些预感,只是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罢。
原来,我是喜欢曲徵了。
原来,命运兜兜转转造化弄人,情之一字,心不由己。
终究,是逃不过。
我缩回手,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忐忑,只怕被曲徵一眼瞧出了甚么,便佯装不舒服匆匆推门落跑。
不巧刚一出门,便撞见了这家舍的主人。山中人多淳朴,大娘姓王,很是热心,因我三人住进来,她和女儿只能挤在自家的炕上。即使这般,王大娘仍是热情的替我收拾了床铺,还端了退烧的药给我喝,热气腾腾的汤汁下肚,睡意一下子袭来,这两天我也实在累得乏了,是以刚刚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但却梦见曲徵练了璞元真经提了把杀猪刀来追杀我,委实十分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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