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更不明白你为何会在我的车上。我这队车马将要携妻带子去夷南远行,并非往返邻城。你既上错了车,所幸发现得早,离开阆州不算太远,还来得及赶回。夫人不妨告知我家住何处,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然后赶紧把晏琛找回来。
眼下最关键的大事,是他莫名其妙把晏琛给弄丢了!甚至不知道是丢在了家中,还是丢在了半路上!
出发第一天,他怎么就干得出这种糊涂事?!
谁料那美人身子发颤,似是被他一句话伤透了心:“你说……不认得我?我住在阆州长川街,陆家祖宅,苍玉轩旁边的竹庭里,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陆桓城惊愕,以为耳拙听错:“竹庭?”
那美人点了点头:“竹庭里几十根竹子,每一根多少都有些灵性,不止晏琛一人能化出人形,我……我也是能的。”
“所以……”
陆桓城预感大事不妙。
“你宠幸过我。”
美人一语惊人。
她弯下腰,款款近前,仪态婉娈生姿,鬓边珠玉随步摇晃,碰撞时发出好听的泠脆之声,却似鼓锤闷沉,一下一下敲击着陆桓城的胸口。
他眼睁睁看着那美人跪在跟前,鹅黄缎袖里伸出一双手,青葱玉指,十点丹蔻,温柔地抚上了他的面颊:“我们轮番侍奉你,你只愿娶晏琛为妻,不愿给我一点名分,这便罢了,可如今你竟说……竟说不认得我!难道你这般无情,连我们的……”
她突然攥住陆桓城的手,强迫他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连我们的这个孩子也不要了吗?!”
隔着丝缎春衫,掌心之下……是柔软的隆起弧度。
也是一层滚烫的热炭,灼伤了毫无防备的手掌。
陆桓城一摸到那团东西,瞬间就像被点住死穴,芒刺在背,五指发僵,冷汗顷刻打湿了鬓发。
……竟是真的。
所以阿玄才格外反常,才对他做出了一连串彰显鄙夷和愤怒的举止——它钻进车内,特意想向晏琛告别,看见的却是这一根鸠占鹊巢的雌竹。
好在,陆桓城并不算一个易骗的人。
这拙劣的骗局漏洞太多,他沉眸略一思索,马上就察觉到了说不出的怪异,反手用力扣住那美人的细腕,怫然斥道:“你敢撒谎蒙我?我在床上向来清醒,你一个女子,骨架比晏琛小,声音比晏琛细,容貌也生得与他不同,我要神智不清到何等地步,才会分辨不出,把你们两个弄混?”
“你,你不认就算了,还吼我……”
小美人见谎言被当场识破,有点尴尬,又不知接下来怎么圆场,小声埋怨了陆桓城一句,抿着唇,很是可怜地瞧着他。
陆桓城根本不吃这一套。
美色当前,他的心肠反而越发冷硬,手上力道分毫不松,生生按出了五个青紫的指印,威胁道:“你把晏琛弄到哪去了?说实话,不然我就拖你下车,绑在路中间,让马蹄和车轮把你碾得烂碎!”
他怒目相视,吓得那美人花容失色,挣扎起来就要往后躲,头上钗坠剧烈晃动,叮当作响,粉白杏花接连飘落,竟白不过她失血的颈子。
“你先放开我!”
她开口央求。
但陆桓城不肯先放,于是她也不肯先讲。
这样的僵持便有些难堪了。
对方一个疯疯癫癫的弱女子,摆明了脑子有病,还怀着身孕。陆桓城嘴上再狠毒,总不至于真的把她扔下马车——但是不扔下去,到底怎么才能逼她交代晏琛在哪儿?
陆桓城这等八面玲珑的人精,此时也陷入了人生中少数不知所措的境地。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了其他动静。
只见最靠里侧的一床被褥拱了拱,片刻之后,竟探出一颗小脑袋来。
陆霖被争执声吵醒,睡意朦胧地坐起身,揉着一双惺忪的眼睛往他们这边看,半晌也没搞懂局面,小眉毛迷糊地拧到了一块儿。
陆桓城看到他,眼前一黑,飞快甩开了那美人的手。
陆霖呆怔:“……木头爹爹?”
“笋儿,事情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陆桓城迫切地想把自己拈花惹草的嫌疑洗干净,陆霖却没兴趣,慢吞吞爬了过来,一脸没睡够的表情,懒洋洋地批评他:“不许对竹子爹爹动粗。”
然后转身往那美人怀里一扑,闭着眼,惬意地蹭了蹭她微隆的肚子,痴傻地笑道:“妹妹好。”
再然后,他维持着唇角上扬的迷恋表情,无声无息地就这样靠着睡了。
气氛异常安静。
两个人四目相对,陆桓城脸色阴沉,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色还要可怕。
他看着晏琛,阴森森地笑了一下:“不打算向我解释几句,嗯?”
晏琛尴尬地咬着下唇,挑词拣句琢磨半天,刚想说话,忽然脸色乍变,用力捂住了嘴巴。陆桓城这几个月已被驯出了习惯,反应奇快,抓起小案上的巾帕就递了过去。待他辛苦吐完,一杯温热而甘冽的泉水也送到了手边。
晏琛接过杯子,低头啜了一口水,小声答道:“我想着……这孩子也快显怀了,到时我再以男子形貌跟着你,难免会遭人非议,说不定会害你连生意也做不成。所以,我请阿玄帮忙下了一道幻术,在凡人面前,我便显出女相来。”
听闻是这般缘故,陆桓城的火气立刻消了大半,却更加忍俊不禁,无奈地笑道:“阿琛,你与那狸子一同作戏,拿幻术来消遣我一介凡人,是不是不太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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