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思,杨姑妈在天井里洗枯云和他的衣服,他就打了盆水,拿上抹布蹲在地上擦他们先前留在进门处廊道上的泥脚印。枯云要去帮忙,黎宝山不肯:“这里我来就好了。”
“唉,那怎么行,我也怪过意不去的,把这里弄得这么脏。”
黎宝山道:“你这个样子就是个学生模样,就该乖乖坐着,什么都不要动。”
枯云眨眼睛:“那就不是学生了,那是少爷。”
黎宝山笑了。他一笑,枯云更忧愁,垂下了眼睛,忍不住叹息。
“枯少爷在想南京铺子的事情吧?”
这声“枯少爷”听上去实在陌生,枯云极为难地笑了下,说:“可别这么叫我啊……我算哪门子的少爷。”他忙要去帮黎宝山拧抹布,手都伸出来了,还是被黎宝山抢了先,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一冷一热,枯云弹开了,蹲在地上,神情颇为凝重地看着黎宝山,说道:“我真不好意思让您来擦地,真的,你说要让你的司机,你的兄弟看到了,我这,唉,我可……”
黎宝山往边上一指:“那你搬个凳子过来和我说说话吧。反正这活儿你别想和我抢。”
枯云想了想,问杨姑妈要了张竹板凳,坐在屋檐下和黎宝山说话,他问他:“《白蛇》现在该唱完了吧?”
“早唱完了。”
“那你过会儿怎么回去?你的司机也不知道我们会来这儿啊。”
黎宝山道:“我又不是没了司机就找不着路了,我自己回去就成。”
“哦……”枯云绷着脚背,缩在小板凳上,眼神和言语都是试探的,“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黎宝山没有立即回话,他已将地上的脚印擦得干干净净,他在裤子上擦手,将水盆和抹布都还给了杨姑妈,还去和杨姑父道谢道别。枯云就这么坐在门口看他进进出出好几回才终于又回到他面前。
“我现在就要走了。”黎宝山说。
枯云站了起来,半侧过了身子,轻轻地,小心地嗯了声。他忽然是想起了什么,对黎宝山道:“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你明天来拿吧……要是你明天还有事,我送去你那里也行。”
黎宝山道:“不麻烦你了,我明天下午过来拿。”
“那也好,那也好。”枯云连连说,他将黎宝山送到了外面路口,看他上了黄包车,他才往回去。
想到明日的见面,枯云的喜悦溢于言表,但他心间依旧萦绕着一朵愁云。倘若黎宝山独独喜欢女子,他还能有什么指望?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这恋爱是不会有结果呢?
尽管烦恼不断,不过大体上来说,枯云还是很高兴的,他那因为阿宏的作恶而被抽空了的魂灵终于是又被填满了。他是不用再终日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游荡了。
这一晚枯云睡得香甜,他甚至做了个久违的美梦。他梦到他和黎宝山在太湖上泛舟,小船被水流推入了一片荷塘,荷花娇嫩,幽香阵阵,他随手摘了一片粉色的花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他吃到的是蜜糖似的甜味。黎宝山就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看他,他笑起来,天上忽然跟着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面盆那么大的荷叶上,枯云被吓坏了,但他不怎么害怕。他下意识地觉得有黎宝山在,他会保护他,不让他吃一点亏。雨越下越大,枯云却觉得身上越来越暖,这大雨和一片泥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雨中他好似感受到了一个紧到让他窒息的拥抱。
第二天日上三竿,枯云被活活热醒,他洗漱过后就去找杨姑妈要黎宝山的衣服。
日光炽烈,一个早上就将衣服晒干了,枯云将这套衣装拿在手里嗅了嗅味道,皂香扑鼻,领口衣角都看不出一丝沾过泥浆的痕迹。
枯云对着杨姑妈说了好些好话,他嘴巴甜,也很懂得怎么能讨女人欢心,把杨姑妈哄得笑逐颜开。两人正在天井里热热闹闹地准备吃午饭,昨天被枯云留在了路边的阿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一边笑一边高声说:“杨家姆妈,陆稿荐的酱鸭,特地买过来给你们吃中午饭。”
他是个顶俊俏的长相,但五官并不是很精致,笑得太开就很不雅观,像是朵开过了头,开干了水分营养的野茉莉,皱巴巴的一团。枯云无心与他多来往,见到了他,眼珠一转,提起天井里放着的黎宝山的那双皮鞋,留下句:“我找个鞋匠擦擦鞋。”从阿生边上刺溜跑开了。
他七拐八绕地在里弄里穿梭,起先还能听到阿生呼喊他的声音,后来阿生再没追上来,枯云松了口气,揣着皮鞋到了大马路上,找了个鞋匠,在他摊子前磨蹭了一个钟点才回了杨家。
杨姑妈在等枯云开饭,杨家一共四口人,杨姑母是个绣娘,杨姑父是个木匠,一早便要出门,到了傍晚时分才会归家。两人膝下一子一女都在上海的工厂做工,白天时杨家最最冷清,所以杨姑妈是很欢迎枯云过来暂住的,枯云的年纪又和她一双儿女相差无几,还很乖巧,很会哄人,她对枯云就好比是母亲爱儿子一般,枯云亦很爱她。他是没体会过多少母爱的人,遇到这样一个母亲似的人物,也是掏心掏肺,时刻牵挂,在苏州的这段日子,无论和朋友们多么胡闹玩乐,这一天三顿饭,早饭他常常因为前夜玩昏了头而错过,不过午饭和夜饭,枯云是不会忘了要陪杨姑妈一起吃的。
两人在饭桌边坐下,枯云看桌上有盆红油油的酱鸭,说了句:“这个阿生真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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