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誩便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话题:“对了,桌子上那只削好的怎么不吃呢?搁那么久都氧化了。”
沈雁的回答却似乎完全不是在说同一件事:“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说罢,把那只变色的苹果扔了。
什么没关系?
什么过去了?
齐誩还愣愣地看着他,他已经削完了苹果,并用刀切下一小片来,很顺手地往上一递:“来,尝尝。”
在家的时候沈雁也常常这么做。
于是齐誩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弯下腰,轻轻一张口衔住了。
“唔……”
这时,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家,而是在病房里,一惊之下将苹果匆匆忙忙吞咽而下,险些噎住。当他如同消灭罪证一样狼狈地吃完,余光忍不住悄悄打量女人的脸色,希望她没注意到。
女人注意到了。
不但注意到了,而且一直纹丝不动地看着自己。齐誩这时候才发现她那双眼睛似乎有点儿红,却意外的平静。在看见齐誩自然而然咬住沈雁送到他面前的苹果时,那双眼眨了一眨,后来两人目光碰到一起,她先是低下头默默看了一会儿自己绞起来的十根手指,最后双手终于渐渐松开,抬头对齐誩干涩地笑笑。
“太好了,”她开口说,“你的手已经痊愈了。”
“啊……”齐誩一时间没回过神,反应过来后才连忙笑道,“是啊,谢谢您的关心。”
“作为庆祝,晚饭不如出去吃吧。”女人又说。
这是女人第一次主动提出到外面吃饭。
她这辈子习惯于战战兢兢地生活,逃避社会上的有色眼光,像一株喜阴的花独独长在黑影里,过去抚养沈雁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和孩子关上门吃饭,不愿意和儿子一起出现在外面让人瞧见,现在却看开了。
而且表情很安详——齐誩惊讶不已地看着她。
“好。”齐誩尚未回答,沈雁倒是缓缓替他应了一声。女人很轻地点了点头。
“小齐也去的吧?”
“嗯,我去。”齐誩当然没有理由推拒。
对话期间,方才吃下去的苹果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微微的酸味过后,有一种清淡的甘甜在口中慢慢渗开。
齐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恍惚起来。
是因为拆了石膏吗?
肩膀上沉甸甸的感觉似乎消失了一部分,空了——他想,他大致明白了沈雁以前说过的那种“逃出来”的感觉。
“今天好奇怪呀。”想来想去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沈雁闻言,轻轻转过脸看着齐誩。
两个人回到老城区已经将近十点,北风正浓,附近街巷的老式茶馆早早关了门,只有招牌幌子还在风中起伏,冷冷戚戚打晃儿,而住户们也多数熄灯了,本来应该黑得什么都看不仔细,却正好遇上一轮满月静悄悄地悬在树梢间,遍地银色,仿佛让他们走进了一张黑白版画。
人在画中,脸上的情绪都写在月光里。沈雁也想把身边这个人的情绪读出来。
齐誩自下车后一直若有所思,一路上没有打开过话匣,沈雁于是默默陪伴左右,观察他的神色。正穿过一条窄巷子,齐誩却突然冒出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而且这句话还有后续:“我觉得,阿姨今天跟平时比不太一样。”
沈雁低声问:“哪里不一样?”
齐誩仰起头,有些迷惘地对着枝头上的月亮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这个不知所谓的发言:“我也说不准啦……就是觉得阿姨今天对我特别关照,时不时盯着我看半天,刚刚吃饭的时候还给我夹了好几回菜。她不是那种擅长讲漂亮话的人,会不会是在自己出院前以这种形式向我道谢?”
“或许。”沈雁半晌才轻轻回答一声,尽管他知道理由不尽然。
“对吧?我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方面了。”齐誩看上去虽然困惑,却很开心,估计这个理由已经让他知足了。
沈雁这时候缓缓停下脚步,伫立原地,看着齐誩还在继续前行的背影。
“可是这样感觉还不错,不是吗?”他问。
听到对方的声音从身后而不是身侧传来,齐誩愣了一下,转过去才发现沈雁停住在后面几米之外,自己回头见到不免失笑:“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停下了?”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不是吗?”沈雁只是一再重复这个问题。
“嗯……”
齐誩承认。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感觉不错是真的。
沈雁听到他的答复,忽然淡淡笑了一下。明明是笑容,在晦涩的月光下却显出一种忧郁。
他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双手埋进外套的口袋里,以一个很从容安定的姿势站着,久久望住巷子中间的齐誩。眼前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每一条街,每一条巷,甚至于每一道围墙都非常亲切,爷爷所留下的故居即在不远处,风雨阴晴,春夏秋冬,都不曾改变过什么。
一切的一切他都熟悉且珍惜。
但,当这幅画面里有那个人的身影存在,才是最完整的。
从他把那个人带到这里的那个雨天开始,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有了新的意义。和爷爷对他的意义不同,却同样珍贵——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对不对?”低沉的话语由风送过了寂静的巷子,传到对方耳中。齐誩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其实齐誩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然而那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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