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誩从容回答。
曾经以为说不出的话,如今居然可以顺利表达出来,这是他以前无法想象的。真正开口之后,他发现面对自己的过去似乎比想象中的容易,不免有一种轻松畅快的解脱感,哪怕这种轻松是以对方内心的沉重为代价,他也不觉得愧疚。
男人应该没料到他会这么答复,彼此都是聪明人,言外之意无须解释。于是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
印象中的齐誩不是这样。
印象中的齐誩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一个的干净又明亮的存在,人缘很好,在谁面前都是微笑相迎,面对自己的时候则意外的腼腆,又意外的积极,却不会像某些女人那样纠缠不休,这种奇妙的反差感令他忍不住偷偷靠过去尝一尝。而且,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要稍稍哀求一下便会得到谅解。
而现在,这种绵里藏针的说话方式让男人很不适应。
他还是比较怀念以前那个青涩的、温顺的齐誩。
双方一阵沉默。
齐誩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而男人不这么认为。毕竟他们之前有过友情以上的关系。
“我们真的很久没有见面了,自从婚礼之后。”男人明显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决定提起那个不该提的壶盖。当一个人感觉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痕迹变淡,总会不由自主再画上几笔——这是男人可怕的好胜心理。
“搞新闻的东奔西走,工作很忙。”齐誩并没有给他深入话题的机会,一句话轻轻挡了回去。
男人盯着他半晌,似乎在怀疑面前的人并不是齐誩。
遗憾的是他的外表也没有太大改变,除了气质比以前更稳重大方,轮廓更硬朗了。虽然受伤,不过浑身上下收拾得清清爽爽,不见狼狈。然而眼睛里没有笑,昔日那种又轻又软的质感消失了,隐隐透出一丝锐利。
“你,还记得我吧?”不甘心地再问一次。
“我不是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吗?”齐誩看着他再度向前迈了一步,下颔微微抬高,用反问阻止他继续接近。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记得不止是单纯的记得,而是指惦记。
齐誩没有立即回答,蹙起眉毛立在原地不动。
男人仿佛抓住了一线机会,连忙再上前两步,柔声赔罪:“我知道,婚礼之后没有及时再联络你,是我不对。刚刚结婚那会儿事情太多了,隔三差五还要去同城的岳父岳母那边问候,等我清闲下来的时候打你手机都打不通……”
打不通是因为自己换号码了。
那时候已经离开家,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独立生活,让自己的人生清零重来。手机号也不例外。
齐誩默默听着,扳住箱子转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纸板硬生生被他攥得凹陷下去。
并非出于任何情绪,只是下意识做出的动作罢了。
“后来听说你去工作了,人也离开老家不知道在哪里,又不来参加同学聚会。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所以——”
“我知道你是什么情况,”齐誩这时候突然打断他的话,“你结婚之后,一切都挺顺利的,第一年工作升迁了,第二年你太太给你家添了大胖小子,现在估计都要上小学了吧?同学聚会我的确没去,不过像你那么风光的人,大家在其它场合多多少少都有提起。”
如果认真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近况,其实途径很多。何况他们都是搞传媒的。
男人闻言着实愣了一愣。
随后,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欣喜:“你……果然还是惦记着我的。”
齐誩的嘴角翘了翘,冷不丁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因为你是同学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当然要向你看齐了。我工作上虽然不如你吃香,但是单位领导也挺喜欢我的,同事待我也不错。而且,我已经找到一个很不错的男朋友,目前进展顺利——说不定,以后就变成你惦记我了。”
男人的表情仿佛遭雷殛一般,愕然看着齐誩,似乎对他最后一句话感到相当震惊。
“你……还没改过来吗……”
齐誩那一刻亦怔了怔。
当他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泼出去的那盆冷水仿佛是浇到了自己头顶,冰冷到了极点,反而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心底抑不住腾起一股愠怒,怒极反笑,在那个男人面前哈哈大笑两声。
改过?
什么叫改过,跟他一样去娶妻生子,洗掉世俗不容的所谓“黑历史”,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正常人”吗——在这方面,他倒是和自己父母的观点挺一致的。
“最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难道不正是你自己?”齐誩笑毕,冷冷回答,“我是什么性取向,你当年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即使再过多少年,我找的都是男朋友,不会是女朋友。”
男人似乎感到了难堪,匆匆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他们附近之后才压低声音道:“齐誩……我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你着想。其实我……我后来有查资料,对那个圈子有一些了解。你再这么继续下去……对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
仔细想想真是一句非常有内涵的话。
齐誩听到这里,“哧”地轻轻笑了一声,突然大步迈到他面前。
男人防不胜防,居然还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不过齐誩已经来到咫尺之内,紧紧盯着他一双眼,口气似哀似怨:“原来你知道啊——没错,自从你结婚之后我就一蹶不振,可是本性又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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