殴打中国人。
“迪特里希下士说申克把一个受伤的犯人送到医院去了,请我过去看看。申克如此关心一个犯人,真是稀奇。除非这个犯人根本就是被他所伤。这就更让人费解了,我不知道申克这家伙搞什么鬼,他惩罚犯人,干嘛还要送到医院去。平时,他们要么将犯人直接打死,即使命比较硬,一下子没死的,他们也会最后来个干脆利索,还从来没有什么打完了人再来救治的。我忽然有种预感,想到”
我也想到了,恩斯特说“还在前面”,那么申克从来就没有放过他。我很紧张,能感觉出自己的心跳。我抓起恩斯特放在桌上的香烟,想抽一支,但是双手直哆嗦,好一会儿才把烟点着。
恩斯特一定在看着我,在我哆嗦着点烟的时候没有说话。等我抽上烟,他才继续道:“我到医院时,申克已经在那儿了,旁边就站着那个中国人,他好像没受什么伤,但是精神很不好。另外还有两个犯人,其中一个我认识,是个卡波,(注:卡波是从犯人中挑选出来,管理犯人的监工。待遇优厚,可以不剃光头,伙食标准是普通犯人的十倍,还拥有极大权利,可以随意打骂、惩罚犯人,甚至有生杀大权。)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教授’。‘教授’是个政治犯,原来在莱比锡大学教哲学,在这已经三年了,人很正直,在犯人中挺有威信的。”
“他没受伤,申克打的不是他,那是谁?”我问道。
“是法比安。”
“法比安?”我一时没想起来。
“对,就是火车上的那个男孩,学艺术的。母亲是法国人。”
“哦,是他。他怎么样?”
“法比安的伤势很严重。依照惯例,我跟申克说不如来个痛快的。你知道我们的处理方法。”
恩斯特的声音很犹豫,很理亏。这是他最不愿意,却又每天必须面对的工作之一。党卫军领袖希姆莱认为,对于那些没有价值的垃圾根本不应该再浪费国家的资源。于是如果犯人生病或者受伤,状况较轻,经简单治疗后即可痊愈,继续参加劳动,还有使用价值的,医生可以给予他们有限的治疗。但是如果状况比较严重,一时难以治愈的,恩斯特,他这个集中营的军医就有责任给予彻底解决——把15毫升30的苯酚溶液直接注入其心脏,病人就会在一分钟之内死去。
“可是申克不同意,一反常态地恳求我一定要救法比安。我答应了,本来我也不想干那种事。我让他们所有人先回去,但是中国人不愿走。使我吃惊的是申克竟然让两个犯人和下士都回去,自己则留下来陪中国人一起等着。我回到治疗室,给法比安清洗、检查。结果使我震惊,法比安伤得实在太重了,必须做剖腹手术,不然只是拖延几天而已。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剖腹手术。于是我开门去找申克商量。这时候我看见申克正在亲吻中国人。”
“什么?申克当着你的面?”
“不,不是,当时候走廊上没有人,申克一看见我就放了他。”
我一下子明白了。“申克是在用法比安胁迫他就范。”
“没错。我单独告诉申克,如果真要救那孩子,就必须做剖腹手术,修复受损脏器,那就需要他签字负责。果然不出所料,申克对救人不感兴趣,他只是问:假如不做手术,法比安还能活多久?我回答:说不好,也许一星期吧。‘那就这样,尽量让他活得长一点。’这是申克的原话。”
恩斯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两条腿放了下来。现在,他身子向前倾,双肘支在大腿上,双手捧着头,香烟夹在右手的指根处燃烧着,袅袅地冒着青烟。我知道:这种姿态和表情,在他是少有的,只有在极其痛苦的时候,才会这样。
然后,恩斯特开始吸烟,低着头,拼命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直到手指没法捏了,才把烟头在烟碟里掐灭,再点上一支。
我想催他讲下去,可又开不了口。还好,他没有再专注着吸烟,抬起了头。
虽然没有哭,但是眼睛、鼻子都已经红了。“马蒂,我是个医生,我应当是治病救人的,不管他是谁。可是现在,我们被告知,谁该救,谁不该救……好吧,作为军人,我恪守誓言,我服从命令,我至少可以让他们走得不那么痛苦。但是那次,我被迫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无辜的孩子,一天天地衰弱,一天天地腐烂,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同时我还帮着申克一起去欺骗中国人。我跟中国人说,法比安没事,过几天就会好的。我让中国人放心,我会照顾法比安的。然后……然后……然后申克就带中国人走了。”
“你为什么……”我叫了一声就说不下去了。我本来想质问恩斯特的,但那有什么意义呢?同样的问题,我也曾经每天都问自己,问到头脑发麻,问到自我厌倦,终是毫无结果。我们曾经是有良知,有信仰,有原则的人,是什么逼迫我们沉默、屈从,最终成为帮凶的?是申克?就他一个小小的少尉?不!不是,是纳粹的高压暴政,是希特勒的独裁统治,还有我们自身的人性弱点?
我拍了拍恩斯特的肩膀,不知道算是安慰还是抱歉,或者都不是,只是一种情感地交流。
☆、第二章 囚犯(14)
“第二天,”恩斯特咽了口唾液,还有泪水,接下去说,“我去找了那个外号叫‘教授’的卡波,想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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