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刺向逐渐聚拢的暮色。
“五个目标,”韦斯说,“十一点位置三个,两点钟位置两个。”
我知道,海因斯想。第一颗子弹擦过车身,第二颗击碎了挡风玻璃,碎片像带倒刺的冰雹一样洒落。更多人加入了派对,子弹击打着金属,发出沉闷的声响。韦斯开枪还击,又咒骂着躲了回来,缩在仪表板下面。货车没有减速,继续向前冲,重重地从侧面撞上了吉普,把它掀翻了。冲力掀开了货车的前盖,金属像纸一样起皱撕裂,海因斯踹开车门,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人拖着血肉模糊的右腿,爬向落在地上的枪,海因斯踩住他的手,往他脑后开了一枪。副驾驶座的门开着,韦斯不见踪迹,后座的车门卡住了,海因斯用力把它拽开,年轻的探员歪倒在那里,额头上有一个弹孔,座位上溅满了血。
该死,他转身向飞机跑去。
夕阳染红了海水。阴影更深了,飞机只剩下轮廓,印在纸板一样的天空上,有人在大声喊叫,声音淹没在引擎低沉的轰鸣里。流弹击中了飞机引擎,进气口的轮叶旋转着,发出可怕的声音,就像许多钢齿互相咬啮。他看见韦斯一瘸一拐地跑向舷梯,举起枪,脸上露出胜利的神色,枪口对准了索科洛夫,海因斯看着他扣动了扳机。
不,他想。
然后突如其来的火光吞没了一切。
——
爆炸的气浪把莱昂甩了出去,再摔到地上,他翻滚着,仿佛被卷进洪水,肋骨重重撞上柏油跑道,然后是肩膀和后脑。灼热的碎片像雨一样落下。他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趴在地上,满嘴都是血和灰烬的味道。手铐还扣在他的手腕上,莱昂爬起来,拉下蒙着眼睛的布条。
火光照亮了满地的残骸,奇形怪状的影子跳动着,像是活的一样。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了,他摸索着爬向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掰开他的手指,拿走了枪,拍打他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钥匙,感谢上帝,他的手抖得厉害,那枚小小的金属物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滑落,他恐慌地在满地碎玻璃里翻找,把它捡了回来,打开了手铐。远处传来尖厉的警报声,救我,他想这么说,却发不出声音。莱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在浓烟中时隐时现的几个人影走去。
——
警报声敲打着他本来就疼痛不已的神经。四五公尺开外,韦斯挪动了一下,发出□□声,试图爬起来。海因斯捡起一段焦黑扭曲的钢条,对准他的头砸了下去,探员发出一声闷哼,趴在地上,不再动了。海因斯丢掉钢条,擦掉流进眼睛里的血,脚步不稳地走完了最后几步,在安东旁边跪下来。
血在摇晃不定的火光里看起来是像粘稠的黑色沥青,子弹打在肩膀上,另一颗瞄准了头部,但最终只是在耳边撕开了一道深而长的创口。海因斯脱掉外套,捡了一块边缘锋利的铁片,割下布条,绑紧伤口。安东抓住了他的手腕,认出了他是谁,于是攥得更紧些,“康纳。”
“是我。”
对方闭上眼睛,似乎短暂地迷失在痛楚里。海因斯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能走吗?我得带你离开这里。”
安东点点头。
“别动。”
他们抬起头,看向莱昂·克里斯滕。发报员走出阴影,枪口颤抖着,先对准了安东,然后瞄准了海因斯,“你不能放他走。”
海因斯举起手,掌心张开,像是要安抚一只狂躁的动物,“克里斯滕,听我说。”
“他杀了‘乌鸦’,差点杀了我,”莱昂的声音沙哑粗糙,听起来不像他自己的,“我以为他还杀了你。”
“放下枪。”
“不。”
“莱昂。”
“他是你的任务,不是吗?你要处决他,你应该处决他。”
“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海因斯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警报声仍然响个不停,现在他们都能看清楚迅速靠近的人影了。
莱昂的喉咙堵住了,他费劲地吞咽了一下,“你是个叛徒。”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是什么。”海因斯说,语气和缓,仿佛对方是个易怒的幼童,“现在我只希望我的朋友活下去,你能明白吗?”
莱昂并不明白,他继续举着那把偷来的、血迹斑斑的武器,觉得自己像聚光灯下不知所措的丑角。海因斯把安东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两人慢慢地穿过散落着碎片和尸体的跑道。残余的日光终于熄灭了,风转了向,把烟迎面吹来,很快,除了血红的火光和烟雾,莱昂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17 – ep
下雨了,刺骨地冷,河水和天空都泛出一种不透明的灰色,犹如被烟熏黑了的玻璃。一月快要过去了,但还是有些圣诞装饰忘了拆下,被斯特拉斯堡冬天的冷雨和偶发的冰雹击打得褪色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领事最不喜欢的就是雨天,但他抱着装满私人物品的纸箱离开领馆时,雪粒开始混杂在小雨里飘落,来送他的人只有副领事帕克一个,两人在阿尔萨斯大街15号门口握了握手,说了些门面话。随后那位落魄的外交官钻进了车里,最后一次驶往斯特拉斯堡火车站,从那里,九点二十分发往东站的列车会把他送到巴黎,再然后就是华盛顿凶险的政治水域了。打字员和翻译们后来回忆道,副领事撑着一把黑伞,在雨夹雪里站了十五分钟,才回到领馆里,让所有人到一楼门厅里来。新任领事六天后会到达斯特拉斯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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