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屋里昏天黑地之时,这黑鸟大约是撞见了,兴许也没少听墙角。鉴于它几近成精,薛闲觉得它应当是被刺激得掉了毛,至于这刺激究竟是惊吓还是担忧,那就鬼都不知道了。
这一人一鸟不知为何,总是有些争锋相对的意思,可要真说关系不好吧,薛闲饿了的时候,这鸟崽子还会主动给他叼吃的。大约就是在那大半个月里,产生了一些相依为命又相互嫌弃的别扭情感来。
反正玄悯是不大懂,他冲黑鸟瞥扫了一眼,也不强迫,只说了句:“跟或不跟自便。”便拍了拍薛闲,示意他继续朝林外走。
黑鸟崽子犹犹豫豫地在后头盘旋两圈,最终还是扑腾着翅膀赶了上来,落在了玄悯肩头,细细的爪子蹦跶了两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玄悯的脸。
“你倒是会占便宜。”薛闲斜睨了那黑鸟一眼。
黑鸟冲他嘤嘤叫了两声,又蹦跶到他的肩膀上,也蹭了蹭他的脸。
“还挺讲究公平,一个也不放过。”薛闲嗤了一声,倒也没在意。却见玄悯忽然抬了手,姿态熟练地勾着黑鸟的爪尖,将它从薛闲肩头弄了下来。
黑鸟:“……”
这下好了,蹭谁都遭嫌,两面不是人……哦,鸟。
黑鸟觉得自己好好一只灵禽,活得愈发没有地位。当即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用翅膀扇了他们一人一巴掌,愤怒地在天上盘旋起来。
它刚叫嚷没两下,就忽然变了音调,冲某个方向直哼哼。
薛闲和玄悯闻声望去,就见对面有一只灰色信鸽朝这里直扑过来。
第99章 发发糖(六)
玄悯抬手一扫, 那只灰鸽便落在了他手上, 两只细爪紧紧扒着他的手指,也不怕人,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他将灰鸽腿上绑着的信筒解下,抽出里头卷着的信纸,粗粗扫了一番。
薛闲勾头看了眼信末的印章, 道:“太常寺?”
玄悯“嗯”了一声, “你帮我交代过他们?”
信是太卜所写, 上头没有多问一句关于两个国师究竟是何情况的话, 反倒是认认真真禀地报了一番太常寺这些天的状况,以及临江百姓的安抚情况。所言井井有条, 可见显然是有人同他们细致地做过交代。
那日江潮褪去,雨过天晴后, 大泽寺内、洞庭湖边、万石山旁以及黑石滩上所有被牵连进血阵的人, 都陷入了精力耗尽后的沉睡中,虽然无性命之忧,但也人事不省。
薛闲趁他们昏睡之时,动了大部分人的记忆。这种事他研究不多,毕竟他向来恣意得很,无所谓会不会被凡人看见,也甚少会用到这种手段。是以他没有精细地去给那些人编织假的记忆,只是简单地模糊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有些惊险的梦。
唯独一个人,他并没有动手脚。
正是在大泽寺内的太卜。当日他抬脚进了大泽寺时,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血阵里那道突兀的截线,以及太卜落在截线末端的手指。
略微一想,薛闲便明白了这截线的来龙去脉。加之太卜一行人曾经在簸箕山下遇见过薛闲和玄悯,他们当日对玄悯的态度包括一些眼神和细节,薛闲也多少看见了一些。
在玄悯的记忆中,这位太卜姑娘出现的次数不算多,但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稳重之风,看得出是一位办事牢靠、顾全大局又未失本心之人。
所以薛闲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便**脆将她的记忆保留了下来。
不过,保留了记忆不代表薛闲没有在她昏睡之际动手脚,他借由梦境的形式,将需要处理的一些事情填进了太卜脑中,顺带解释了一番国师身份的问题。
有一个明白人善后,一切影响几乎都得到了妥善解决。
太常寺虽然直属国师,但并非大小事务一点儿不落地向国师请示。是以玄悯虽然大半个月才重活过来,太常寺还是回归了常态,几乎一切照旧,甚至还安抚了朝中众人以及各府百姓,及时刹住了各种传言。
玄悯对薛闲倒是毫不避忌,听了他的回答后,**脆将太卜传来的信直接递给薛闲。
这一切既然是薛闲所交代的,那么有始有终,信自然也该由薛闲来回。玄悯起初是这么想的,他顺手折了一枝枯枝,捻抹了一下,枝头便渗出了一抹黑汁,如同蘸了墨的笔一般。
他从怀间摸出一张薄薄符纸,递给薛闲,示意他回信。
薛闲叼着枯枝想了片刻,大笔一挥,毫不吝啬地在信上夸了五个字:好姑娘,有劳。
玄悯接过纸来一扫,一脸平静地将信颇为讲究地揉了,重新摸出一张符纸,又从薛闲手中将枯枝抽了回来,言简意赅地回了几个字,除了保留了“有劳”,其他全然不同。
薛闲眨了眨眼,看着他面色平淡地做完这一切,忽然牵着嘴角笑了,他手肘搭上玄悯的肩,斜斜地倚着他,漫不经心地顺手挠了挠玄悯的下巴颏,“嘶——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计较。”
更亲昵的事都做过了,挠挠下巴算什么。玄悯也不管他,任他那爪子乱撩骚,垂着目光,燃了一簇火,将那符纸仔仔细细地烧了。
最后一点儿纸屑烧**净,他才抬眼朝自己脸侧乱晃的爪子瞥了一眼,又看向爪子的主人薛闲,淡声问道:“你不喜欢?”
“喜欢。”薛闲拖着长长的尾调,调戏良人一般又勾了一把他的下巴,挑眉道:“再喜欢不过了。”
他看着玄悯将手中灰鸽放了,黑鸟崽子十分自觉地引着灰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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