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冷笑着跟尤老娘算账:“贾家虽然富贵,只是凡事都有定例的。姨娘们每月只得二两银子的月钱,比起我的大丫鬟银蝶来,也不过多了一倍,这够什么用?随便在外头寻一户中等人家嫁了去,当正头娘子,吃穿皆得自主,岂不比这个强多了?”
尤老娘张口结舌,直接傻了眼。她因姿色不俗,故才能带着拖油瓶嫁进尤家当续弦,其实出身比尤家还不如,这些个大家庭里头的弯弯道道她岂能尽知?故而才被富贵迷了眼,怂恿着尤二姐做出这等事来,只说再不济也能进了贾府当妾室,岂料想竟有这么多不妥之处,当下就全没了主意,只哭丧着脸问尤氏道:“姑奶奶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父亲也常赞你说给他长脸的。如今依你看,这事情要怎么收场,总不能让你妹妹被人白玩了一场罢。”
尤氏打心里头看不起尤老娘,暗道到了这个地步,可不就是白玩吗。这亏得是自家妹妹,好歹面上挂着一个尤字的,若是换了别人,早被她骂出去了。一转眼看到尤二姐一副手足无措的凄惨模样,想起她平素的温柔和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道:“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你们且回去,等我慢慢设法吧。”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私房中取了几十两银子,交付尤老娘。又唤了银蝶进来,开了箱柜,取了几件不大穿的衣服和几只簪环,一起包给二姐。
尤老娘见有了银子,又有了首饰衣裳,此时明白再闹下去也没什么益处,也就不闹了,次日果然带着尤二姐、尤三姐去了。
那贾珍正忙着同佩凤鸣鸾二女温存,哪里顾得上小姨子,听说她去了,不过惋惜几句,也就抛在脑后了。
原本贾珍见秦氏出丧时,尤氏装病推脱,心中不快,意欲待丧事了后整治她一番。只是丧中先和尤二姐鬼混了那么一段日子,难免对尤氏有些愧疚之心,再加上佩凤鸣鸾已是被尤氏不动声色间收服了的,在耳边百般夸说尤氏的好处,贾珍渐渐的也就把不待见尤氏的心思给熄了。况且是贾敬在家时候做主给娶的人,纵她不好,难道还能撵了去?于是早把先前给秦氏报仇的想头歇了,自去和宠妾娈童胡闹。尤氏只管一点一点收伏底下人,别事皆不大理会,日子倒比秦氏在时好过了许多。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秦氏既死,当日一意主张把秦氏接进宁国府的贾敬日夜悬心,知道东窗事已发,生怕上头喜怒无常,怪罪下来,迁怒全家,只是这从龙之事,荣华富贵和灭族之祸不过在一念之间,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只有一味念着《阴骘文》,盼望能够抵却前罪,为家人祈福,再者就是混在观中同道士们清谈,说些炼丹之事,指望着白日飞升,不再受人间苦楚煎熬。
贾府里对此事有些知觉的人,从贾母贾敬贾赦贾政,再到贾蓉等众,都心中忐忑不已。贾母知道那秦家恐怕是第一个推脱不掉的,更是暗暗使人叫宝玉远着秦钟,以免和秦家牵扯过深。
宝玉虽不明其理,仍恋着秦钟,叫底下人约了秦相公一道读夜书。怎奈身边的小厮们都是贾母交待过的,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不敢轻易遂了宝玉的意。都只是回话说,已打发人去了秦家了,那秦小相公秉赋却弱,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回来后便咳嗽伤风,懒进饮食,大有不胜之状,遂不敢出门,只在家中养息。
宝玉低头想了一想,只道秦钟与与智能儿偷期绻缱,未免失于调养,或者自己夜间索欢太甚,倒不好意思追问太过,只得无可奈何,自谓等大愈时再约。
贾府中人提心吊胆等了数日,见总心略放一放。谁知刚又过了几日,正逢荣国府贾政生辰,虽不是大生日,宁荣二府却也欢聚一堂庆贺,正热闹间,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前来降旨。
唬的一**人不知是何消息,魂不附体,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才跪接了皇上宣贾政入朝的口谕。
贾政就赶紧更衣入朝,贾母等合家人难免心中皆惶惶不定,生怕是秦家那事发了,转念又一想,若是秦家的事情,皇帝必然先怪罪贾敬,再者是宁国府贾珍,断然不会先怪到贾政头上。
其时宝钗和薛姨妈等人也在荣国府中,只见贾母正心神不定,也不叫人扶,拄着拐杖一个人在大堂廊下伫立,冷风过处,越发显得满头白发萧然;待转头慢慢走回大堂屋里来,又见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等人在大堂中坐着,一个个屛神静气,神色凝重,就连平日里最爱说笑的王熙凤也哑了声。
宝钗只觉得气闷异常,面上虽仍四平八稳,沉静如昔,私底下却也存了些想头。因向金锁里那声音问道:“此番是福是祸?”
那声音沉默片刻道:“这却是不好说。若说是祸吧,其实是一桩喜事。若说是福,却又埋下了祸根。”
宝钗更加忐忑。须知她一心入宫,偏偏薛家皇商出身,论身份在一**官宦之家中毫不起眼,便拟借助贾王二府之力。若是贾府有了祸事,想来连王家都少不得被牵连一二,自家宫选之事自然更是泡汤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外头打探消息的人才回转,只见四五个管家气喘吁吁跑过来报喜。贾母便唤进赖大细问时,方知道前些年进宫的贾元春得受圣眷,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唤家人前去谢恩。
于是一个个心神安定,继而又都洋洋喜气盈腮。贾母跟邢夫人、王夫人、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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