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一事来,急急地看向太后,关心地问道:“阿娘,您身子可好些了?”什么都比不得她平安喜乐重要。
太后侧脸看她,淡然笑道:“本不是大事,入了秋,感染风寒是常有的。你莫要每每一惊一乍。”
她惯有的清冷笑容如梨花不胜春满枝头,翩然坠落至唐潆的心田,随之便是心旌摇荡。唐潆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触及她似若点漆的眼眸,忙垂下头来,手指揪着衣料,透出忐忑不安的情绪,她低声道:“涉及您,儿不免牵挂。”
这声音细若蚊蝇,若非离得近,压根听不清了。太后察觉她今日很是怪异,可晨间请安时却与往常别无二致,短短半日内又能发生何事?她已十三岁了,少女心思本难猜透,况乎她为君王,数年来城府渐深,只在她面前会揭下果敢冷硬的面具。
兴许,是为政务所累罢。
太后将手覆在她置于双膝的手背上,看着她,眸色愈加柔和:“小七,我知你勤勉努力,但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勿要给自己施加诸多压力。再艰难险阻的路,再棘手之事,切莫自己硬撑,可与阿娘说来。”
她这样性情冷淡之人,少有琐碎的言语,更少有外露的情感,此番话已十分难得。听得唐潆鼻间酸涩,垂眸看向她修长白皙的手,内心百感交集。
她护佑她长大,前些年自己小小的手可以被她满满地握在手里,她牵着她走在未央宫的每一处角落,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她从牙牙学语的稚儿长到恣意快然的少女,富有四海坐拥江山,而她的手业已再握不满她的手了。
十二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哪堪沧海桑田岁月脉脉,时至今日,她的心境却恍如隔世,眼下,她不止一遍地在心里质问自己,你怎能……怎能对抚育你长大的娘亲起了这种心思?
耳畔又拂过那句“但你在阿娘眼里,还是个孩子”,酸涩的感觉狠狠往上冲,心头一热,险些滚下眼泪。
她跨不跨得过这道内心的门槛还是其次,首要的,却是她从始至终都将她看作自己的女儿,别无他想。若是爱,也只是亲人间的爱罢,而她自己呢?唐潆感受着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她无声地向自己问道,你对她,莫非就没有亲人间的爱么?
可能么?不可能。若论爱情,恋人携手并肩,步入婚姻组建家庭,日复一年,柴米油盐浮生共渡,又与亲人何异?所以,大抵早就分不清了罢,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
如兵荒马乱清理战场般草草收拾了心情,唐潆抬眸,看向太后,凭借前世今生积攒的演技,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点头道:“儿知的,儿会与您说,我……离不得您……”
☆、第40章 逃避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能将它当作不存在,亦或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它。心境是虚的,感觉是虚的,情绪是虚的,如若转换为真实可感的事物,便是行为举止。
自那日从未央宫回来,唐潆便尽量减少自己去那儿的次数,之所以说尽量,是因太后染恙,她总不是十分放心的。她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请安问好,虽已入秋,禁宫殿宇却未到供应地龙炭火的时候,冷是不冷的,但终归不热,她与她共处,片刻间的功夫却能紧张得手心沁汗。
再好的演技总有破功的时候,况且太后何其敏锐,她怕极了,怕极了被太后瞧出来她心中所想,届时,她该如何看待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竟倾心爱慕于她,会失望,会内疚,会将她视作洪水猛兽进而避之不见?
以己度人是极其片面的行为,人是连自己的心思都拿捏不稳的生物,谈何猜度别人的内心世界?唐潆前世是坚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然而眼下她已然陷入自己亲手编造的困局,所有事都往最坏的情形考虑,一味地作茧自缚。
“陛下连日来的气色差得很,夜里歇得不好?”青黛小心翼翼地出声。岂止是气色差,她在为唐潆翻衣领,觑了觑她两眼下的浓重青黑,生怕伺候不好皇帝使她染恙,整个宣室殿的宫人没一个逃得过责罚,她为首,自然领责最重。
池再在旁奉上缘饰描金云龙纹的玉佩与宫娥,心怀惴惴地道:“几个司寝的宫娥懒怠了些?”宣室殿中他伺候唐潆最久,从未见她这般神情不属,比青黛担忧更甚,索性先推诿责任。
心事重重,辗转反侧,久难成眠。
唐潆勉强振了振精神,看向前方铜镜中的自己,八章玄衣,四章纁裳,天子冕服十二章。她是皇帝,她是君王,历史上并非没有违背人伦的皇帝,可他们荒淫无度并非明君,即便稗官野史亦载其劣迹斑斑,她莫非要效仿他们?
阿娘自小就教导她为君者修己治人,她就是这般修己治人,回报她的抚育之恩?
厌弃心理翻涌而上,唐潆极快地将目光从铜镜上移开,再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她扭头的幅度大,系扣十二冕旒朱缨的宫娥不甚划到她的下颌,她肌肤细嫩白皙,那里很快显出一道红印。
宫娥慌慌张张地跪下请罪,叩头不止。
青黛瞧着红印,脱口而出道:“这会儿去请安,殿下必要垂询了。”她很是忧心忡忡,又是脸色差又是黑眼圈又是红印,哪能逃得过太后的眼睛?
唐潆原是往外走出了好几步的,闻声,猛然止步,决绝道:“朝务繁重,今日便不过去了,遣人去未央宫禀明。”
池再与青黛面面相觑:今日又不去?
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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